沈浪笑道:“你不必用剑,我不愿用剑,如此看来,你我目的虽然不同,竟也殊途同归。”
王怜花笑道:“那沈兄现在可愿与我在这苍茫高山上,比武论剑,以舒胸怀?只是。”
沈浪笑着接过他的话,“只是什么?”
“只是输了的人,却要替赢了的人办件事。”
沈浪笑道:“这条件实在诱人,我看来非赢不可。”
王怜花笑道:“沈兄难道还会有事有求于小弟?”
沈浪不答话,微微一笑,足尖一勾,轻轻巧巧地抄起地上一根枯枝,身形旋转,枯枝已握在手中,直刺王怜花右肩。
王怜花唇角微勾,身形展动之时,身上穿的狐裘已轻轻飘落在不远处一块岩石上,露出里面的绯色衣裳,轻灵翩跹地闪身错开这一剑,同时,掌中枯枝也点向沈浪左臂。
两人就在这银白的雪地上,你来我往,纵跃交错。
沈浪的剑法潇洒写意,气势磅礴,似翻卷的流云,奔腾万里,剑光如虹。
王怜花的剑法却采百家之长,以灵动纷繁取胜,似纷纷落雪,倏忽而至,出其不意。
月光清寒,映照白雪,雪光月光交相辉映,衬着雪地上一红一蓝两个翩然灵动的身影。
沈浪点剑而起,在雪地上闪转腾挪,扬起一片白色碎雪。在白雪中穿行的枯枝,立时化为一条游龙,矫矫而出,却在将要击中目标的一刻,悄然凝滞,瞬息间散为无形无影的清风,拂过王怜花的前胸。
枯枝握在王怜花掌中,又似成了锋锐的寒刃,将那飞扬而起的雪片一分为二,枯枝刺破雪片,刺破空气,就在将要刺入沈浪小臂之时,又微微偏开,擦身而过。
他们奇招跌出,身形迅捷。
在那自上而下的银白天地间,纵情相斗,使出的每一招都是那江湖难得一见的妙招。
这样高明的剑招,即便没有内力,即便是一根枯枝,也可轻松取人性命。
他们对自己全不防守,招招都是必杀绝招。
本是杀招,偏偏又极尽隐忍克制。
他们到底是想杀死对方,还是想护住对方?
王怜花挑起一剑,刺向沈浪的前胸,那里恰好空门大开。
这样的破绽,本不是高手该有,王怜花料定此招定虚,既是虚招,自己本该以虚招对之,他转念一想,沈浪想必已料定了自己定会以虚招应之,自己偏不这样,就要来个以实打虚。
王怜花唇角微微上扬,枯枝上力道十足,稳定点向沈浪的前胸。
沈浪突然笑了,笑得懒散舒缓。
他一动不动,依旧空门大开。
王怜花的瞳孔就猛地一缩,握着枯枝的手几乎已开始颤抖,他用尽全力偏转了枯枝的锋锐。
在激起一片漫天飞雪后,枯枝已斜斜钉入雪地。
到了此刻,沈浪还是一动不动。他前襟的衣服已被划破了极短的一道。
但他笑着,还是那种懒懒散散的全不在意的笑。
王怜花神色几变,终于,抛下枯枝,拂袖而去。
他们在扇子陡下等了三日,之后,王怜花再未找沈浪比过剑。
他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人站在扇子陡下,凝望那个小小的花苞,神色平静如常,身上的气息却寂寥。
霞光淹没,星月东升,他在扇子陡下站半天,终于看累了。便卧到石后,拢紧白色狐裘,阖目休息。
当然,王怜花睡不着,从见到幽昙花苞的那一刻,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心绪纷繁,只闭着眼,静静倾听着雪风呼啸在无垠的天地间。突然,雪风送来了一阵极轻的低声呜咽,飘飘渺渺,他听得出那是林鹤仙的声音。
王怜花翻身而起,循声而去,片刻,在一块巨岩后发现了林鹤仙,还有沈浪,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看到两人面对而立,离得稍远,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看到两人说了一会话,林鹤仙低头垂泪,靠在了沈浪身上,沈浪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在小声安抚。
王怜花怔了一会,转身离去,他也不知想去哪里,只是在雪地里缓缓地踱步而行,走了一会,竟来到了这片雪地的边缘。
天气早已晴朗,乌云散去,幽蓝天穹下,星月尽览,可他心上的雪越下越大,几乎将整颗心覆盖。他把十指交握,静静地站在这俯瞰天地的山巅,往下,是漆黑的密林,起伏的山峦和幽深的湖泊。
他想了很多,想起了两年前的种种,想起了朱七七、白飞飞、熊猫儿、金无望,想了许久,竟已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任思绪在冷冽如刀的雪风中肆意飘荡。
他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还未回头,已知道那是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