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有一百种方法来不着痕迹地摆脱现下的窘境,可此刻他武功尽失,那一百种方法好像全都没办法用出来。
他既不能站起来穿衣服,又不能继续待在水里等着那双纤纤素手伸过来。
林鹤仙面容娇美,浅笑着走了过来,俯身用手在水里轻轻搅动,水面荡起涟漪。
她轻叹一声,“沈大侠实在是这世间少见的好人。”
沈浪笑了,那笑容平静和煦,带一丝融融暖意,“姑娘如何会觉得沈某是好人”
林鹤仙道:“非但是好人,还是好男人,若有女子嫁给了你,一定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不然,为何第一美人朱七七不辞千山万水地追随与你。”
沈浪只能苦笑,“姑娘岂非也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美人。”
林鹤仙叹道:“只是我这一生乃是一个悲剧,从生下来便注定了要为王家卖命,即便是天仙下凡,又能如何?”
沈浪道:“你自小便陪在王兄身边”
“对,我比他大三岁,亲眼看着他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慢慢成大,王夫人很少管他,她总是有很多事,是的,公子两岁的时候她被柴玉关抛弃,她剩下的生命只为一个目的而活,那就是杀死柴玉关,为她付出的爱报仇。她几乎已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想起来的时候,只会考较他,批评他,她对他寄予厚望,却从来不曾作为一个母亲,照顾他关怀他。”
沈浪叹道:“王夫人已被仇恨遮蔽了双眼。”
林鹤仙叹道:“谁说不是呢?恨和爱看似不同,却都是根植在人心里最深刻的感情,爱别离,怨长久,又如何能轻易放下。”她的手已抓起了毛巾,轻柔地在沈浪背上擦拭,滑腻的指尖皮肤不时蹭过。
沈浪竭力稳定心神,道:“王公子虽然有时行事偏激,却是惊才绝艳,实在令人赞叹。”
林鹤仙道:“我看着他长大,从年幼时,他就那么与众不同,他学任何东西都比别人快,别人三天背下一篇文章,他只需要三个时辰。他总是深夜才睡,天未亮就起,他学很多东西,诗词歌赋,丝竹弹唱,飞鹰走狗,医卜星象,大家都以为他是爱好广泛,有一次,他对我说,会得多,才不容易死。我才发现,他其实也会害怕,害怕死,害怕受伤,因为没有人保护他,没有安全感,他会医,会毒,武功高强,这样才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沈浪叹道:“其实你心里是同情他的,你理解他,更像是他的知己。”
林鹤仙的声音突然冷了,像一潭春水突然冰封,“不!我恨他,我看了太多他的残酷毒辣,他杀人的时候,眼睛里从来没有一点波澜,好像他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猪一头羊。我的妹妹,才十五岁,她只不过爱上了一个男人,想要与他私奔,被王怜花发现了,他就杀了她,他亲自动手,那一刻,他那双阴鸷冷酷的眼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用手狠狠地撕扯毛巾,好像那块毛巾就是王怜花,只有将它撕成粉碎,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沈浪道:“所以,你想杀了王怜花,替你妹妹和死去的家人报仇。”
林鹤仙道:“是的,他一向很谨慎,可这一次,他为了杀你的时候万无一失,甘愿以身犯险。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解毒,他一直都想要杀了你,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救他?”
沈浪苦笑,“或许是那时候我的脑袋有点不太好用。”
林鹤仙道:“所以,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她又放过了那块毛巾,握着它,轻柔地替沈浪擦背,沈浪的背已有些发红,他实在不想自己的背被搓烂,但若他提醒,万一她又要去搓其他的地方,或许会更加不妙,所以,沈浪只能任凭她继续给自己搓背。
沈浪道:“林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林鹤仙突然凑近沈浪,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等幽昙花一到手,只要你我的毒一解,我两联手,想杀王怜花,定是手到擒来。”
沈浪故作沉思,“这好像是一个非常好计划,不过,他既然已答应放了你,你何不。”
“不。”林鹤仙坚决地打断了沈浪,眼里流出了哀求的神情,“沈公子,我希望你帮我,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一个男人会对一个绝美女人提什么要求?这根本不用去想。
沈浪沉吟了片刻,道:“我想请你帮我。”
沈浪话还未说完,门突然又开了。
“帮你做什么?”一个冷若寒冰的声音先传进了房间,王怜花负手走了进来。
沈浪因为中毒,功力尽失,竟未听到他的脚步。
林鹤仙的面色瞬间惨白若死,冷汗从额头涔涔滚落,手里的毛巾几乎要被她捏断。
沈浪淡淡一笑,“洗澡水有些凉了,我想请林姑娘帮我提一桶热水进来。”
王怜花看向林鹤仙,林鹤仙猛地点了几下头,嘘若寒蝉地垂首而立,“是这样的,公子。”
王怜花冷冷道:“出去。”
林鹤仙惊出一身冷汗,小心地退出了房间。
王怜花皱眉看着沈浪,“沈大侠好兴致,洗澡还要人在旁服侍。”
沈浪往洗澡的木桶边随意一靠,脸上浮起了笑意,是那种懒撒的、毫不在意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一个男人洗澡的时候,若有一个美女在旁边服侍,那实在是天下少有的好事。”
王怜花果然已恨得牙痒痒,“沈大侠难道已忘记了自己此刻阶下囚的身份?”
沈浪笑道:“我自然记得自己是王公子的阶下囚,所以,若王公子要邀我一起同去见个什么人问些什么事,我是绝不敢说个不字的。”
王怜花瞪了他半晌,才道:“所以,你是在等着林鹤仙回来替你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