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是王怜花的房间回想起他平日的穿着,虽然别致却也和谐。沈浪暗想,王大公子的审美倒也不差。
片刻,王怜花折返回来,已换过衣服,脱下那套熊猫儿的灰布衫羊皮褂,换上他惯常的绯色绸衫,又成了那个光采如月华的洛阳公子,只是面上少了些风流的笑意。
他在门口驻了足,凝眉看着沈浪,沈浪也回看向他,只是那目光甫一交汇,便已分开,留在沈浪眼里的,只剩一个绯色的背影。
所以,他已做好了决定
之后连续两日沈浪都未见到他,只有一名叫小兰的婢女每日按时来给沈浪送些吃食茶水,喂服丹药。
第三日,王怜花回来了,走到塌边,凝目看着沈浪,神色淡淡。
沈浪所中之毒,毒性还算平缓,只是让人失力,并不十分痛苦,他坐在榻上,笑道:“王公子都安排好了要出发了么”
王怜花皱了眉,道:“有些人不喜欢当人,喜欢当虫”
沈浪笑道:“什么虫”
“别人肚子里的蛔虫。”
沈浪笑道:“所以,王公子还是做好了决定”
王怜花冷冷道:“你的毒不是我下的,即便你死了,我又如何对江湖人说,你是我杀的。”
沈浪笑道:“好,却不知你要何时出发”
“今夜子时。”
沈浪沉吟片刻,“想必你已有了安排。”
“这是自然。雪山幽昙只在冬天开花,花期三个月,若我们现在赶往云南,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公子,公子。”小兰突然慌张奔入,“信,马上来信。”
说着,已递上一只蓝色布袋,王怜花拆开,看的时候,神色微澜,淡淡一笑,“这人端得神通广大。”
沈浪试探问道:“这信”
王怜花笑得愈发神秘,“这信可助你我此行一臂之力。”
深夜,新月如钩,却被时而飘过的团团黑云遮蔽了些许光彩。
青石垒起的高大城墙在黯淡的月下森严而立,中间城门高耸,似一尊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铺满黄铜门钉的朱漆大门紧闭,仿佛亘古未开。
一团黑影粘在门脸,伸展出四肢,像壁虎般吸在那青石城墙上,其间却嵌着一双精亮的眼,似野兽在窥探。可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人,身量不足五尺,似十多岁小孩的大小。偏偏有着既高且诡的轻功,他身上并未系绳索之类的攀援物件,只凭自己的十根手指,就可轻松粘在城门上方,一动不动。
朱漆大门的左右两边,又各有一团黑影,俱是人的形状,紧挨在墙边,似要与那古老的城墙融为一体。
左边是一名夜行人,纤长瘦削,乃是女子身段,背上用布带背了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不知是兵刃还是别的何物。黑布蒙了面,露出的细长凤目,冷静地凝注着那扇酉时便已关闭了的城门。
右边是另一名夜行人,身材颀长,握剑在手。手是干净的手,修长的手,虎口带薄茧,有这样的茧,平日练剑的时间一定不少,剑法也一定不会差。但他似乎有些许紧张,把掌中的剑紧了又紧。
月牙儿渐向中天而去,门脸上那小孩低声抱怨,“花旦,跟着你在这寒风中冻了两夜了,他们到底会不会来”
花旦肯定道:“一定会来,今夜不来,我们明日再等。”
突然,她将耳朵贴在那城墙上,细听片刻,道:“人来了,只是。”似有犹疑。
“如何”右边的男子问道。
“似乎不只一辆马车”
“那现在该如何?”他急道。
花旦道:“王怜花此人诡计多端,我们先勿自乱阵脚,依计行事。”她言语沉着,行事稳重,隐有领秀风范。
三人凝神戒备,渐渐听到城中传来两道笃笃的马蹄,在这寂静的深夜,清晰地好似踏在人的心上。
马蹄声还未接近,厚实的城门突然吱呀开启,瞬间,两匹高头骏马已拉着两辆漆黑的马车像两道迅疾的雷光冲出了城门,接着便各自分开,向左右两边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小孩急问:“花旦,怎么办?追哪个?”
花旦扬手止住二人,俯身查看,却见两道车辙印宽窄深浅一模一样,一跺脚,怒道:“好你个王怜花。宋破,你往右追,罗儿,你随我往左。”
她话音刚落,三条黑色的人影已在月下迅速散开。
那叫罗儿的小孩轻功果然卓绝,他身披一条黑色斗篷,跑动时斗篷展开,竟像鸟儿的翅膀般,托着他的身体,往前掠去,而花旦亦紧随其后,并未落后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