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凝住着他,好似没有听清他的话,讷讷地问:“你在说什么?”
王怜花皱了皱眉,“你听不到我说话?我却实在不喜欢把同样的话说两遍。”
沈浪也皱了皱眉,“可我没有听清。”
王怜花唇角勾起笑意,是戏谑讥诮的笑,他轻轻摇头,足尖一点,迅捷又轻灵地倒着向后掠去,像一只在晨雾中飞掠的雨燕,那白皙俊秀的笑颜迅速地融进了浓雾。
沈浪微一怔楞,举足追去,呼道:“王怜花,我真的没听清楚。”
此刻,他的腿竟自如起来,运起轻功,快若惊鸿,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响,沈浪远远看到一角绯色的衣料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循着追去,却怎样也追不上,看到的永远只是那一角绯色。他心中气闷,暗忖,我非捉住你不可。
继续奔走。突然,脚下猛地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支撑,向下坠落,耳畔风声大作。
难道他只顾着往前飞奔,竟不曾注意脚下竟是万丈悬崖?沈浪身心俱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再是脑袋,四肢不再是四肢,胸腹也不再是胸腹,整具身体好似化成了一缕清风,一卷舒云。
渐渐的,渐渐的,看不清东西,听不见声音,只剩天地纯白,万籁俱寂。
☆、第11章
沈浪从床上翻身而起,清醒过来,急促地喘气。秋日天凉,身上却被重重汗水浸湿了衣衫。
沈浪看向窗外,天穹幽蓝,月上中天,不过刚至子时。
在这古怪的庄院里,他竟沉沉睡去,这实在太过危险的一件事。
而他刚刚经历的一井,亦都是梦境,可这梦境又如此鲜活。白飞飞凄厉的笑,朱七七悲恸的哭犹在耳边。
他还沉浸在梦中,耳边却真实地听到了一个极细微又极怪异的声音,从山的更高处飘来,夹杂在呼啸的夜风中。除了耳力过人的高手,能听到的人,绝不会太多。
沈浪推开房间窗户,凝聚心神,细听下发现这声音似是女子的歌声。
他从窗户翻身而出,身形之快,好似已溶入这清白的月光,成了一道模糊的淡影。他循着歌声,越出山庄围墙,往这山的更高处而去。
声音渐清,的确是一个女子在唱歌,那歌声夹杂在朔风中,断断续续,婉转哀怨,诉说着满腔的愁绪,让人动容。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又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能唱出这般悱恻的歌声?
沈浪足下不停,片刻之后,歌声更大,眼前也出现了一条崎岖狭小的石径,两旁是绵延的山岩,凋零的树木布满山岩上部,下面是裸露的岩石、泥土。
沿着石径往上,慢慢看到左面的岩石后,现出半堵红墙,红墙后又探出一角飞檐,被凄清幽密的月色照耀着,像丛林古刹,又像是深山中的神秘庄院。
这场景映在沈浪眼里,竟觉得莫名的熟悉,难道自己曾来过此处可苦思之下,又全无记忆。
那女子的歌声便是自这红墙后缥缈而来。
沈浪跃上岩石,手掌在枯枝上一拉,身体复又腾起,瞬间已跃过那堵红墙。
来到红墙后,便看到那角飞檐,乃是一座八角小亭,红色的柱子,灰色的瓦片,孤寂地伫立风中。
到了这里歌声几乎已在耳畔,其间还夹杂淙淙水声。
沈浪循声往前,一路都是奇石秀树,掩映衬托。一条宽不过一尺的小溪在足边迤逦伸展。
终于到了那歌声的源头,也到了那小溪的尽头。
水声激荡,歌声婉转。
竟有一线飞瀑,自九天而落,跌入人间。飞瀑仅三尺宽,水势不大,落下之后,水流分散,断断续续,似珠帘挂在那石壁,最终又汇入崖下的一泓清池,溅起的水花细小,似云雾蒸腾,池中的水流也柔缓。
唱歌的人就在这清池畔,是一个女子。
她毫不畏惧秋日的寒冷,一身薄衫,坐在池边冰冷的岩石上,赤着足,伸入刺骨的池水中。
那双玉足,脚踝纤细,莹白如玉,一下一下,踢起晶莹的水花。
她的面容,似她的玉足般清丽,又似她的歌声般哀愁。
弯弯的柳叶眉,却紧紧皱起,仿佛永远也抚不平眉间的愁绪,圆圆的大眼,波光粼粼,荡漾着满腔的哀怨,面颊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看起来是那般柔弱,惹人怜惜。
最为显眼的,是她眉间一点指尖大小的朱砂,愈发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和白飞飞的面容并不相像,可那柔弱的气质却又像得惊人。
沈浪并未掩藏,他已走了出去,打断了女子那幽怨的歌声。
她惊恐地看着他,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