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长街尽头过来的时候,明明脚步缓慢,速度却极快,一眨眼已接近徐长水隐藏的巷口。
走近之后,徐长水看他的眼神中,乍然多了一丝惊惧。
无疑,他整个人都暴露在暴雨中,这样大的雨,只需瞬间,便可将人从里到外浇个透彻。他的斗笠边缘也在滚落着雨水,可他给人的感觉,却好像与这暴雨完全隔绝开来。
因为徐长水分明看到,他本该被雨水溅得服帖垂坠的衣角在轻轻地飘动。甚至不光衣角,他整个人都在飘动。
就仿佛落在他身上的不是暴雨,而是清风。
已没有时间再让徐长水深思,那人已至巷口。
徐长水在暴雨中等了一个时辰,为的就是此刻。
他猛地像一只猎豹般窜出,扑向他的猎物,动作迅捷灵敏。从这个动作可以看出,徐长水的武功已不逊于任何一个江湖成名的大侠。
他窜出的时候,乌金刀已自鞘中拔出,一道寒光攻向走来那人,徐长水料定他必要回身格挡,又或者往前避让。
徐长水的刀很快,刀法叫流月刀法,正因为这刀法的精髓就在于快,快若流星赶月,让人避无可避。
现下他的刀已接近那人后心,仅余一寸距离,那人尚未回身,此刻回身似已来不及。若他往前疾驰避让,徐长水也已有完全准备,他此招其实后劲未出,后招乃是催刀往前,一招快过一招。
徐长水凝注着自己的刀尖,一寸寸接近。
他好像已听到刀尖划破绯色衣料那清脆悦耳的动听声音,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片刻后,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因为明明就在刀尖上的绯色衣服已消失不见。
眼前的人突然就像一块铁板般猛然前倾,平平向前倒去,徐长水的刀去势不减,擦着他头顶而过。
徐长水心中大骇,刚欲变招,却见那人腰身一拧,身体依然斜斜地凝在空中,面容却已翻转过来,对着徐长水。
那露在斗笠之下的薄唇斜勾,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狡黠而又邪诡。
他足下一点,腾空而起,足尖刚好踢在徐长水的腕子上,人却已凌空翻过一个跟头,落在前方不远处。
这一串动作潇洒利落,快若闪电,眨眼之间便已完成,甚至让徐长水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乌金刀已脱手飞起,铮地一声,稳稳插进了石砖地面的缝隙,深入两寸,只剩刀身兀自嗡嗡震颤。
暴雨如注,那人站在徐长水对面,雨水终究还是打湿了他的衣角,湿漉漉地向下垂坠。斗笠下斜勾着的唇角旁,依稀辨出一颗细小的黑痣,可那笑容,又似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
徐长水抹了一把沾满面颊的雨水,冷冷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却一出手就要置我于死地?”那声音不大,在隆隆的雨声中,竟也清晰无比地传入徐长水耳中。语气中的亲切温柔,又全然不像对着一个想要将自己斩杀于刀下的敌人。
“只因徐某知道阁下乃高手中的高手,是以非下死手不可,然而,也未能伤到阁下半分。徐某不懂,观阁下衣饰、气度、武功,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为何偏要为贼呢?”
“哦?”那人扬声叹道:“你已认定我是贼了么?”
徐长水道:“阁下难道还要狡辩?王府丢失的《千里江雪图》只怕现下还在阁下身上。”
“千里江雪图?”语气疑惑。
徐长水继续道:“阁下无需狡辩,王爷的书房中”
话还未说完已被那人截住,“徐捕头是想说王爷书房中有着西域樟脑丸,那几不可闻的香气已沾在了我的身上?”
徐长水面色微变,“阁下已经知道?”
“你们在城中带着两只狼狗从昨夜一直搜到今晨,若我还未有所发觉的话,那当真是聋子瞎子了。”他语气淡淡。
徐长水心头一跳。
安排弟兄更换便衣,带着狼狗在城中搜寻西域樟脑丸的气味,自以为此番行动已极其隐秘,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