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昆说这些话时他一直走在最前面,直视前方,脊背挺得笔直。
我原先只以为他这样不苟言笑的性子是因裴相教子太严,却原来——
“可是我们当真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么。”
“什么?”
“没什么。”
登州城内竟丝毫不见有水患灾情之象。
与李宣抚的谈话不欢而散,这确是意料之中的事。
午后出了府衙,我们便直奔最早爆发水患的村子。
那是登州最北的一个小村,名唤渔安,村民向来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现在已是废墟一片。村中倒还有不少村民不曾离开,因着祖辈都在这小渔村里,不愿离去。
我们分头行动,帮着村民收拾还能用的物什,边了解水患详情。
据村民说,一月前突发一场大雨,瓢泼倾盆、电闪雷鸣,虽是在海边,那样大的雨也是罕见的。村长不安,便向村里的巫祝请问,回复说是天怒,只怕不日要降下大灾。村长惊慌之下告知了村民。大家虽然害怕,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愿离家,只有少数年轻人离开了,这预言便被搁置了下来。直到半月前海水突然涨潮,掀起的巨浪几乎瞬间就淹没了村庄,只有少数水性好的年轻人活了下来。
“那个巫祝呢?”
“死了。”
“这么肯定?”
“嗯。那个少年说大水退去的第一天他们就在废墟里把那个巫祝的尸体挖出来了,砸得血肉模糊的。”
“那凭什么认定,又是衣物配饰?那玩意儿谁都能带。”
“不是。说是个镯子,只有那个巫祝能带上,他们村里好多人都试过。”
“得,线索断一条。”
“别的呢。二公子问出来这个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唯一可查的一条线索还断了。”
“哎,裴文德,你知道的妖怪多,水边一般都有什么你想想,说不定有能对上的呢。”
“水边无非蛇类、鲛人、蚌类、鱼类、蛟——”
“倾盆暴雨电闪雷鸣,首领,这是蛟化龙时的天劫吧?!”
“有这个可能。”
“龙?”
我有点被惊着了,看过的书里头的各种龙在脑子里乱飞。
“龙那不就成仙了么?我们还能抓仙人呢?不是,仙人还迫害凡人呢?”
“要真是蛟,那它肯定没成功,被天劫劈散了魂魄,只剩下个行尸走肉的躯壳了,所以才只有杀戮的本能。可这也麻烦了。没魂的蛟,那得多难对付啊。”
我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二十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致命的那种。
“不论真假,这条思路都值得一查。若假,这水患只是一次自然灾害那最好;若真,那这妖物必定还会再来。我们先分头,阿昆阿仑你们去村南,我跟无谢去村北,先把村民疏散,然后静观其变就是。”
“你刚才叫我什么?”
“你别不说话啊。”
“你不喜欢?”
“没,哪能啊,我可喜欢了。”
“你叫我啥我都喜欢。”
我是不是表现得过分开心了——
“那个,我还一直忘了问你。在潼川,你怎么在树林子里找到我的?”
“嗯?”
“你入司时配的令牌,上面有专有的追踪符。”
“哦——可是潼川那时候我没带令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