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余睹垂下眼皮,心道,人家已经有来有回三趟了,口上却附和道:“郎君所言极是。”
完颜宗磐的目光掠过耶律余睹,看向时立爱,温言问:“陈公以为如何?”
这位中军参议官兼汉军都统是辽国旧臣,辽亡后回到乡里涿州新城,当时北宋买回燕、蓟之地,新城便在其内,宋廷易新城之名为“归义”,闻得时立爱之名,累诏其入朝,但他见赵宋朝政已败坏,不肯应诏,并告诫宗族也不得求仕,后来常胜军统军郭药师挟持守臣蔡靖献燕山,这一带又入金境,时立爱闻宗望之名,诣往大帐谒见。宗望禀金主后,诏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列为军中参议,之后便从宗望伐宋,出谋划策良多,为宗望倚重,班师回朝后封为陈国公。至今年中,又拜侍中、知枢密院事,很受金主看重。
金主将这位汉官重臣列为东路金军的中军参议,显然是为自己的嫡长子挑选的臂助,宗磐知悉这番深意,对时立爱表现得十分敬重,每以“陈国公”称之。
时立爱拱手回道:“下臣以为,契丹骑兵虽不及女真铁骑悍勇,然则亦是我大金善战之骑,满城遇袭的军报不详,未知宋军有多少人马,但想吃掉两个谋克的契丹军而不至于惨胜,则至少应有两倍之军;完颜忒里的禀报说大约有三千骑来袭,合起来计算,这三股宋骑应该在五六千之数……”
他捋了捋须,“满城那两支马军很可能是中山军,鄚城偷袭的宋骑则可能是河间军……”
此时这位多谋的中军参议官怎么也没想到,他估计的“河间府”马军竟是这高阳城内的骁锐军,眼下守城的是武卫军的五千步军,而骁锐军只留了两营一千马军在城内。
“……姑且不提宋人马军的战斗力如何,单就已知的人马来看,这五六千骑是活动在城外,还未算留守在河北三镇之内的马军,以此来推,可知南朝在这四五年里养出的马军已有相当数量。”
时立爱叹道:“想起天会四年,下臣随二郎君(宗望)伐宋,当时南朝驻河朔的马军统共才五千人,而这两次出外游袭便有五千余骑,可见:南朝比靖康之前尤为重视马军建置,而宋军敢策马出城与我军野战,表明宋军至少已有一战的勇气,绝非当年龟缩不出的朽军可比。”
他语气有些感慨,“我军自南伐以来,一路攻无不克,但每遇城寨均遭到宋军的据城抵抗,有战死而无降者,这与当年伐宋时守军举城而降、一溃千里的景况大不相同……这些,都表明一件事——今日之南朝,已非昔日之南朝。”
他顿了顿,看了完颜宗磐一眼,道:“臣读圣贤之书、历朝史鉴,但观国之兴者,必是上有明君贤相,下有忠臣勇将,这建武南朝,虽说有主弱臣强之忧,但上下齐心、将士武勇,确然已非昔时可比。我军在客地行军作战,还须谨慎才是。”
最后一句,已有提醒告诫之意。
他跟随中军一路行来,但见军中自主帅以下,都对宋军抱有轻蔑心态。
虽然天会五年金军班师之时,西路军被宋军设伏,损失两万兵力,仅余三千骑逃回金国,朝野震惊,但包括完颜宗磐在内的金国权贵,普遍认为这是因为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奉诏提前返京之故——尽管宗磐和宗翰不对付,但女真人性子直率,一是一,二是二,即使对立也承认粘罕是难得的睿智之将,若是粘罕领军,三万金军绝不可能招致如此败绩,罪责完全在于临时为帅的完颜活女身上,失去了为将者该有的冷静,不仅性子暴躁而且判断失误,在战斗中又指挥不当,这才招致了惨败之局,非是宋军神勇之故。
这种看法直接导致了此次南伐的金军将帅心态,尤其是一路南进顺利,雄州即使一时未攻下,回头拿下容城、归信后,再次攻打雄州,围了五日最后也拿下了,于是轻视宋人的骄狂见涨——所谓的河朔步军精锐“震虏军”不过如此!而冷静旁观的时立爱却是心存忧思,觑此良机便进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