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起一边看着折子,一边回思起名可秀在枫阁论说的当朝官考之弊。
大宋官员的考核总起来说分为“述职”和“考课”,前者为自述其绩,县令的述职报给郡守具评,郡守的述职报与本路转运使具评,评出等级后报给吏部,吏部再作磨勘,即审查复核。
但州县述职往往虚报治事绩效,或只写劳绩,不记拖欠等等;而吏部的复核又易流于形式。譬如“德清公勤”这“四善”不好考,而“治事、劝课、抚养”这“三最”除了农田增辟、和户口增减有户部籍册可查外,其余多难查实。
对此,名可秀道:“……吏部考课,到后来已是循年资而论。因绩难考,而任官的年头却是摆在明处的,且年资长者被升迁中外少异论,又不得罪人,吏部何不乐得轻松?因是,无能者可熬年头到高位,而有能者却因年资被压下……吏部考课要改,首要便得改了这论年资之弊。”
她语带嘲讽:“地方考课,以转运使评守臣,守臣评县令,这些地方考课官大多舒服躺在自家衙门里,哪清楚底下县治的好坏?或者有些守臣连治下县的方位都还未弄清楚罢?
“……且不论上官评属臣,同为地方治事,孰肯破情面、秉至公?其中更有钻营奔走、行贿买等的,其舞弊事难以道尽……不独如此,因利益而结党营私,互相遮掩打招呼的,亦不在少数。”
李纲在章折中也尖锐指出:“朝廷考课多行姑息之政,当罪不罪,当谪不谪……”州县只要不捅出朝廷尽知的大篓子,守令一般都能顺顺当当的按序升迁他任。“……由是,持侥幸之心虚报政绩者愈众。”
纵览李纲的章折,贯穿两大原则:一是申严,即从严考课;二是监察,即地方除转运司考评外,另以路级三司(提刑司、常平司、安抚司)和当地武安军提侧评,以备吏部参考;又以御史台在各路的监察御史为督核,数管齐下,并提考课案,归总吏部磨勘。
下朝班后,丁起揣着这份章折去了枫阁。作为政事堂的宰相,他有自已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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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阁内,名可秀正在听今科知贡举的礼部侍郎禀报进士科春闱之事。
“……今科共取了五百四十七名贡士,两浙籍、江西籍、荆湖路举子上榜人数居前三;另外,福建籍的举子有五十七人入榜,为历年之最。”
名可秀一笑,道:“杨龟山、罗豫章、李延平三位程门儒者相继在福建设馆授学,往之求学者众,受此影响,福建路的书院之风较往时为盛。”她说着想起希颜说的名人效应,随口笑道:“此即名士效应。”
宋之意不欲夸大杨时、罗从彦和李侗师生三人在士林的影响力,道:“虽说有杨龟山等人的带动,但更与朝廷的南迁大有干系。譬如市舶司所在的泉州,受海贸影响历来仕风不振,今科竟亦有五人上贡榜,当是朝廷定都杭州后,邻近京师之地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