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声道:“诸位可是要学崔白二位?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怕是要与崔逊白端元在黄泉路上搭个伴儿!”
“扑通!”有人再承不住压力,推开椅子倒退几步,跪伏地上直叩首,口中道:“卑职知罪!”
当先认罪的是四人官位最低的成都府周抡。
“知罪甚么?”雷雨荼眸色柔和,含着鼓励。说罢,说了就饶你一命!
周抡心中一定,他跪下前便已想得清楚:
南朝的徽州案虽然没发邸报,但恁大的案子怎能包得住?西川官员多少听说一些,二十名涉案的主官都判了死罪!卫希颜拍案翻脸陡然让人回想起她的冷酷无情,那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啊——听说兵改那阵,有十几个不服的禁军厢军将领联合起来抵制,被这位铁腕的国师大人揪出“吃空饷”“吞兵粮”“恃强欺民”的笔笔旧帐,不是定刑斩了就是判到矿山石场做苦役,那下场让人一想便哆嗦……
还有那雷相公,也不是个仁善的!听说朔北两河路的官员被清一空——“抗虏不力”“投降卖国”“搜刮害民”……诸般罪名之下,十官有八官丢了脑袋。还有那投降胡虏的张邦昌伪楚,满满一朝的官员都杀了个尽啊!
若换作靖康之前,周抡不会这般恐惧。朝廷“不杀士大夫”,除非谋逆,贪腐违法最严重的是流放,还能留条命。但北朝的血洗和南朝的徽案让周抡悚然意识到:刑刀就悬在头顶上!
眼见漕司长贰在凿凿明证下身家性命都已不保,他哪还敢存侥幸念头:即使有一丝万幸之念,但这座中数他官最小,若被三路司抢了先,轮到他就只有顶罪的份,倒不如抢个出头的,争取宽宥处置。
他得雷相公眼色鼓励,心中更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禀国师、相公,盐司在本路十二州各设关卡,此州之盐不得去彼州,彼州之盐也不得来此州,各限地域交易……造成豪据垄断,盐被当地大盐商掌控,抬高市价,中小商户和细民都大受其苦。而掌货盐商则岁分两次向盐司和州官进纳银钱,以续买疆域……卑、卑下的成都府,亦、亦从中受贿获利……”
朱砂、铁辛各得吩咐,援笔濡墨,记录周抡供词。
周抡一头哆嗦一头说,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卫希颜冷脸听得不耐,一伸手端起茶,拿到鼻端嗅了嗅,却似发现拿错了般,又无声放回。
名可秀看着那盏茶勾了勾唇,心底不自禁的一暖。
席中人都盯着周抡,这一幕少有人注意,却落在眼观四路的王沂眼里。他心想:卫国师怎会端错茶?
他想起前头上酒时,卫国师也是注目扫视;又回想刚才茶奉上时那叫“朱砂”的侍卫先行喝了口,又细作审视,想必是为雷相公试毒,他还暗奇为何名宗主身后的女卫动也不动,原来竟是卫国师亲自出手“试茶”?……他只觉不可思议,更诧异的是:那位女卫前后两次都漠然不动,倒仿佛这验毒之事本就属卫国师之责?——这……似乎是下属职份罢?以那位之尊崇,对名宗主何以如此?
王沂心中来回翻滚:这卫国师和名宗主到底是甚么关系?
且不说王沂有没思出个由头,卫希颜对名可秀那份体细却不是无来由。当年可秀之母就是死于雷动的毒谋之下,雷雨荼比之雷动手段不遑多让,谁知道暗底不使什么诡诈手段?这厮虽似对可秀有情,但该当杀伐决断时绝无犹疑——想当年幽州设陷伏杀可秀,她若晚到片刻,两人早是人鬼异途,一回想此她就寒噤!兼且此人谋事周密,算人算到细微,罗霄山之谋已有领教,怎不让她小心提防?
雷雨荼分了心在南席,瞥见卫希颜动作,心中暗叹“果然”。早前雷暗风曾计议“机会难得,可用毒”,义父道“卫轲境界已进洞若见微,在她之前用毒无如自曝其形”,暗风道“防不胜防,不信卫轲无疏忽时候”,雷雨荼却知那人对她自已或有疏忽之时,对名可秀却绝无此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