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少年泪水盈眶,咬了咬唇,转身跑了。宋祈年漠然低下头,余光扫见那许老丈目光怜悯,正欲接着记账,才发觉手中有些不对,原来那湖笔的笔杆,已然断在手心。
流水桥下本无渡口,如今因这时局,舟楫也多了起来。楚州屠城的消息传来,小舟挨挨挤挤,把河面也覆满了。
几个离城的店伙拖家带口,与宋祈年作别,种种唏嘘洒泪不提。有老成些的,看那桥上越来越多的人涌下来,叹息道:“若不快些,只怕待郡守想起来,要封水门。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年,郎君多多珍重。”
宋祈年胡乱点头,面色终于露出了焦急:“怎不见那舒小郎?”刘二不以为意:“他是头一个机灵的,店中既不留他,他又无甚家口,想是早走了。”一旁店伙觑见宋祈年面色,犹疑道:“那日……我瞧他极是伤心。后来便不曾见了。或许……面上尴尬,悄悄离去也未可知。总归都是南下,若路上见了,结伴便是。”
宋祈年只得叹一口气:“若得见,还请诸位瞧在宋某薄面上,多多看顾。”
众人都道这个自然。竹竿渐次撑起,几只小舟在一片凄惶的喧嚣里艰难远去,渐渐混进大片的舟楫里,辨不分明了。宋祈年在岸上空等半日,终没见着舒糯儿的影子。待到暮色渐沉,人烟渐稀,方拖着疲惫的脚步,逆着人流,回了店中。
斋中空无一人。想来那小郎确已悄悄走了。心下终得了些宽慰,却又说不出的难受。
往昔这般最好。店中无人,他二人不拘做什么,都无人前来搅扰。如今……却是格外地空寂了。院外早没了平日的清静,他却巴不得那动静再大些,盖一盖这一方天际里要将人溺毙的清寂。
吴州的太守后知后觉,终于省得封上了城门。然而不过徒惹人烦忧罢了。能走的早已走了,走不得的,留下来听天由命。斋中生意竟未全荒,偶尔还有过来买吃食的,都说怕今后,再没福吃这样好的菓子了。
左右无事可做,宋祈年也不理会外头的张皇,自顾自关起门来,守在面案前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