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暑气大盛,连水潭里的莲花姐姐也有些精神恹恹。不过啊,雪女妹妹在夏季里最受欢迎啦,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跟着一群小妖,丝毫不惧怕她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雪女对此绝对很开心的,常常给大家准备各种冰镇水果,那甜丝丝的滋味至今回味呢。
秋天枫叶浓艳,大江山的妖怪们几乎倾巢而动,以赏月不如人间好的名义。鬼之王带来神酒,茨木负责看紧挚友,红叶负责缠着晴明……月老大人不知道在他们四人身上缠了多少道红线,以至于随便两两配对起来都赏心悦目羡煞旁人。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转转,若被大天狗和博雅大人知道了,绝对会扫来凛冽的眼风。
冬天簇拥着暖炉团团而坐,丝丝脉脉的梅花寒香飘满庭院,烟花绽放在天际,引来小妖们一阵又一阵的欢闹。新年期间宫里的玉藻前大人会来到庭院,带来许许多多的礼物,连晴明大人的也没有落下。晴明大人无论何时都云淡风轻,但面对“舅舅”总有些不自然,或许因为玉藻前大人常常把他捉弄得面红耳赤吧。
那样的岁月重复千年万年也不会厌倦,然而一切都随着晴明大人消失在平安年代而随风远逝了。没有晴明大人的庭院就宛如失去了主心骨,先是小妖们渐渐地流散,式神们也都踏上各自修行的道路。再是阴阳寮房屋无人修理,在风雨雷暴中坍塌成一片瓦砾,春风秋月如旧光临庭院,但花色苍白草木厌厌,看不出一点生机的颜色。
蜜虫时而驻足在瓦砾间,时而侍弄花草,凉风吹过寂静的庭院,衣衫飒飒,留下的影子只有小蝴蝶一人。泪盈在眼睫间,宛如蒙上一层薄薄水雾,手中的花枝迎风散了花瓣,原来凡人所谓“物哀”是这样的啊。
“和我们一起走吧,蜜虫。”
当年姑获鸟走时,小心翼翼地劝她,蜜虫摇摇头:
“我要在这等晴明大人回来。”
“……晴明消失了,转世再生不知道要等几辈子,你真的要独自留在这里吗?”
“嗯,家里不能没有人,我不希望晴明大人回来的时候,庭院里空荡荡的,没人迎接没人嘘寒问暖。”
姑获鸟知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勉强,细心叮嘱了多遍含泪告别,蜜虫望着她的背影也久久不能平静。回忆中的光景搅浑了岁月,蜜虫痴痴地伫立在紫藤花架下迎风落泪,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人影,直到那声叹息拉回神识。
“晴明,还未归来么?”
晴明大人,单单念出这个悦耳的名字便令她心神颤动,何况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蜜虫有些惊喜地回转过身,眼光触及到那个黑色人影时,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完全不受意志的控制。
“源、源博雅大人……”
很恭敬的称呼,带着疏离和惧意。源博雅微微颔首,没有因小蝴蝶的反应而生出怒意,本来就是不怎么在乎的人,唯一和蜜虫有所牵连的只有那个阴阳师罢了。
“你一直在这等他?”
很平静的追问,就像老朋友见面拉家常一样,蜜虫却依旧小心翼翼地回应:
“是。”
源博雅瞅了瞅低眉顺眼的小蝴蝶忽然道:
“如若晴明还不回来,恐怕你等不了多久了。”
蜜虫微怔,回味过来突然浑身战栗,眼前的男人看了出来,自己的灵力快要消散,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他,果然不再是那个平安时代的“好汉子”!
而是她所无法认知的某种原始力量,集聚世间邪恶于一体、可撼动规则秩序的力量,所以本能地教她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路西法那几句咒语出自《撒旦诗篇》,因为是网上摘录的片段,所以偶不能保证是否正确。
☆、毁灭者
源博雅身上发生了什么?当年晴明大人为何要他陪同同赴天梯,封印八岐大蛇?种种疑惑却只化作短短的一句颤抖问话:
“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再等下去。”
淡漠如寒水的目光,浑然不在意蜜虫的警惕,毕竟在他眼里小蝴蝶只是一只可怜的虫子,只是因为和晴明发生关联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存在的意义。蜜虫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很快警惕的想法便云消雾散了,神思重新困囿于哀愁和面临消失的绝望,她慢慢地攥紧了手指,累积的情绪濒临崩溃:
“想,我想要一直等待晴明大人回来!”
深深的执念已经刻入骨髓,哪怕求助于眼前危险的人物也在所不惜。源博雅凝视了她两眼,撇开视线叹息道:
“晴明何其有幸,有这么一帮忠心耿耿的式神。又何其薄情,将他们遗弃百载千年。”
蜜虫知道他所发感慨,何尝不是自己的怨念?或许有了这点心意相通,蜜虫很顺利地接受了吸血始祖给予的初拥。这份劫也是福,至少真让她熬过了漫长岁月,等来了安倍晴明。
“晴明大人……”
即便身体饱受痛苦,蜜虫也没忘记察看晴明的状况,见他安然无损地躺在大天狗怀里,适才露出微微的笑容。倒是大天狗吓了一跳,袭击来临时没想到蜜虫比他快了一步张开结界屏障。
“你没事吧。”
蜜虫微微摇头,手掌轻轻摩挲着晴明的脸颊,贪恋地凝望着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