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人群里与蒸笼没有半点区别,每个人的胸口都像是堵了块石头,连呼吸都费劲。何若裕被憋得小脸涨红,都以为自己会在人群中因窒息而晕厥过去。他转过头,瞅了眼近在咫尺却已被人群阻隔的碧水茶楼,气呼呼地转头离开。
他原以为,百花节是展览各式别样花草的节日,他从小接触苗疆的奇异花草不算少,故而也想瞧一眼中原的花草。期待半天,没想到看见的不是奇珍异草,而是一群环肥燕瘦,千娇百媚的靓丽女子。何若裕虽不敢生出轻蔑之意,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再者,今日的江誉也不知存着什么心思,明明与他坐同一桌,却不曾与他对视一眼,满心满眼都那些舞台上的妙人,嘴里还时不时夸赞一两句,听得何若裕心中怒意丛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若裕当即拍案而起,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只想离江誉远一些,别让那人夸赞那些女子的声音传到自己的耳朵里。于是,才有了方才那逆流而行的一幕。
何若裕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走在清冷的集市里。今日,人们都聚集在江边凑热闹,这平日里常年喧闹不止的集市稍显清冷一些。他也不知去哪里,只是信步而走,恰巧路过一家名为‘华韵坊’的刺绣坊。
华韵坊门面不大,却甚为精致。门扉处的雕刻栩栩如生,门前也被人打扫地一尘不染,看得出,店主是一位心思细腻的人。这是江誉口中那位‘妍姨’经营的小铺,何若裕对此还有印象。想来此时无处可去,又不想就此回江府,他便抬脚跨入铺子。
一进铺子,何若裕一冲眼便被琳琅满目的各色丝线绣画迷住了眼。不仅是绣画,他一转头就能瞧见不少做工精细的刺绣手绢,绣花鞋等,真可谓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店面不大,这店铺里东西从成品到丝线,倒是样样俱全。
后屋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何若裕循声转身,见到妍姨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抱着一篮子丝线从后屋出来。
“妍姨。”何若裕学着江誉的方式称呼妇人,神情有些拘谨。不知为何,这位妇人给他的感觉,与族母阿妈有几分相似。不知不觉,他就多对这位妍姨几分敬意。
“是江少爷家的苗疆少年吧。不用拘谨,坐。”妍姨放下手中竹篮,为何若裕倒了一杯茶,问道,“一个人在此,是和江少爷闹别扭了?”
何若裕谢过茶水,才抱着茶杯思索着如何解释来意,没想到一眼就被妍姨看穿,稍显窘迫的摸了摸鼻子,低着头瓮声道:“也不是。就是茶楼里人太多,不太习惯。”
妍姨笑了笑,没说破。
何若裕低着头,不敢看妍姨的眼睛,总觉得自己的小心思会全被她猜透,赶紧转移话题:“妍姨,听江誉说,你不是本地人,那你以前住哪里的?”
妍姨静默片刻,也为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何若裕身边的椅子上,抬眸望着墙上挂着的刺绣图,怅然道:“我的家乡距离这里很近,但也很远。”她笑着询问何若裕,“既然你今日在这里,有没有兴趣听个故事?”
何若裕从小就爱听故事,小时候是缠着族母阿妈,听她讲淼淼姨的故事。后来大些了,就跑到族里藏书的小楼里自己去找故事看。一说听故事,他的眼睛都亮了,赶紧点头。
“在我年轻的时候,只觉得村里日复一日的生活无聊透顶。我日日跑出村子,翻越小山,穿过溪涧,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隔壁村的小伙阿峰。他个子不高,笑容却很灿烂,比那天边的太阳还要耀眼几分。我一下子就被他迷住了。他也看我看呆了,还一不留神跌进了溪涧。”
回忆起青涩而甜蜜的过去,妍姨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有些记忆,经历多年的洗刷,依旧能在回想起时会心一笑。
“我们相爱了,很简单。几乎每日傍晚,我们两人都会暗地在山坳处相见。因为我们两个村子的人很少相互往来,为了能在一起,我们甚至策划着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