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当初吾就不该留下你,便是那时候死了,也不会是现在这般凄惨。”
百鬼袍吸食了人血,红的越发妖异,少年足不留痕,只有斑斑血迹在他身后零零散散延伸到屋子里,他收起镰刀斩空,走到床边,细腻的皮肤触碰到盐粒,眸光幽冷,看向花十七的眼神却是怜惜,他以为他可以冷眼旁观,可以冷酷无情的利用这个孩子,可是他错了,看到夕颜花重新绽放的那一刻,他没有预想中的欣喜。
“这里这么冷,你的衣服脏了,伤口也裂了,吾带你走,去一个暖和的地方,换干净的衣服,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
少年自说自话,像是没看到院子里持着火把的众人,他俯身把花十七抱到怀里,像抱小孩子那样单手抱着,另一只手镰刀斩空森冷无比,花十七看不到,可是他听的到,也猜得到,院子里一定是站满了人,花葬影,花问海,玉初弦,薛槐,薛兰焰,还有顾宵,他们都在,他们看着他受尽欺辱,让他沦为诱饵,这么大的动静七重楼却没有反应,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不是他们眼中的他。
“你别伤害他,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花十七没想到第一个替他着急的是顾宵,师姐的青梅竹马,三个月之前他们还只是陌生人,一双手抓着少年的胳膊,微微用力,少年低头亲吻他的眼帘,花十七一怔,湿热的触感安抚了他的不安和自卑,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花十七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只是本能的去做一些事情,他连善恶都分不清楚,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他们都说他的错,可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教会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恰恰是顾宵这个局外人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说起初对花十七的好是因为纳兰珏的嘱托,不长不短的三个月他早已经把花十七当做亲弟弟对待,花十七的自卑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薛氏仆从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不止一次撞见,花十七没了眼珠又那么虚弱形同废物,却又享受那么好的待遇,如何不被人嫌弃。
“只一对眼珠而已,那些嘲笑你的人如今都没有了眼珠,口不能言躺在地上,丑态毕露,已经不用在意了。”
少年总是可以知道花十七的想法,他的脸藏在斗篷里,声音很低带着安抚的意味,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花葬影走出一步,长剑直指少年,薛槐和薛兰焰并肩而站,堵住了这里唯一的一条出路,花非卿和花问海蓄势待发,权烨权瑟兄弟并不在其中,应该是被支开了,顾宵的修为在这里根本不够看,被隔绝在最外围。
“放下他,与我一战,胜是你的生路,败就是你末路!”
少年凑到花十七耳边低语,不知道说了什么,花十七布满泪痕的小脸上竟然泛起了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都觉的是苦中作乐。
“二哥,如果你败了,让我和他一起走!”
花十七主动提出离开这是第一次,花葬影皱眉看向一旁的花非卿和花问海,放缓了声音劝道。
“十七别闹,等此番事了,二哥再向你解释。”
解释?花十七把头埋进少年的臂弯里,不想再说什么,可有人听过他的解释,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他这满身伤病莫不是一个解释就能痊愈的,他是没有心,可也是会痛的呀!
“不必解释,区区一个神尊还拦不住我。”
镰刀斩空在半空划出冰冷的弧度,星辉月色都被他斩落许多,黯淡下来,花葬影几乎没有看到少年的动作,瞬息之间,少年抱着花十七已经到了花葬影身后,镰刀斩空横切过来,直取花葬影项上人头,剑芒闪过,快如疾风,不过眨眼十招已过。
花葬影,败了。
“十七,你真要走?”花葬影收剑,又问了一遍。
“不走,留下来任由你们欺辱利用吗?”
一声冷笑,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让想要劝说的顾宵又退了回去,花十七靠在少年怀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很清晰,事已至此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他不糊涂,反而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只是舍不得那份眷恋,说到底就是自欺欺人。
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了,离开这里,离开那些人的身边,无论去哪里,过怎样的日子都无所谓了……
第59章相见欢·听西风
云山雾海,群峰环绕,狐岐山近在眼前,那日花葬影败后,再没人可以留下花十七,顾宵趁着众人惊疑未定,简单的收拾包裹下了北阳山,日夜兼程的赶去狐岐山,少年临走传音入密让他去狐岐山,想来那里该是花十七的落脚之点了。
“知君长大了,花挽歌将他接回了九幽阁,入了族谱,如今已经是九幽阁的十七公子。”
溪水岸边,少年不紧不慢地往溪水里倾倒药粉,脚边还有一小堆的瓶瓶罐罐,这里是下流,并不用担心这些药粉流到别处,花十七站在溪水里,衣服和血肉粘粘在一起,等他把衣服全部撕掉,赤裸的身体蹲进溪水里,溪水早被染成了血水,他的后背血肉模糊,前胸,胳膊,以及腿上都是骨鞭留下的痕迹。
“与我无关!”
花十七似乎很累,声音都沙哑了,那一番折腾要了他半条命,龙血还没有被完全压制,他现在可没有精力去关心其他的事,再糟糕也不过是孑然一身,自生自灭,又能怎么样呢?
花十七往后倒去,整个人都泡进了血水里,发梢的霜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不多时,满头乌丝尽染霜雪,少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风吹落他的斗篷,阳光下一双紫眸幽深,唇角噙着三分笑意,与花十七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多了七分妖邪。
顾宵找到花十七的时候,少年早已离开多时,石头上有一套干净的衣服和包扎伤口的白布,花十七仰面躺在被染成血水的溪水里,胸膛有微弱的起伏,顾宵赶忙丢了包裹脱了自己的外袍铺在石头上,把花十七捞了上来,让他躺在上面,看着那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好一些也是皮开肉绽,这孩子是怎么能不动声色的撑了这三个月,除去骨鞭的伤,那些旧伤丝毫没有痊愈的痕迹。
“顾宵?你怎么来了?”
缓了好一会,花十七才从被冻僵的状态缓过神,动了动鼻子,顾宵的身上有和师姐一样的味道,后知后觉的疼痛让花十七皱眉,他是真的很怀念没有痛觉的那段日子啊。
“你要是出事,你师姐还不要休了我!”
顾宵调笑一句,所有的阴暗情绪都被藏匿的无影无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听到师姐花十七笑了,唇边上扬的弧度很浅,却没逃掉顾宵的细心。
“是啊,说好了要送师姐出嫁,等你们的孩子出世,我来起名字的,可不能让师姐等太久。”
“好,都由你,不过现在你要听我的,不然我可是要告状的。”
花十七说着就想坐起来,被顾宵阻止了,老实躺会去让顾宵给他上药包扎,等他穿好衣服坐起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顾宵擦了额头的汗,他只给花十七穿了外袍,宽松的不会碰到身体,里衣被他收回了乾坤借,只包扎伤口花十七就已经被白布包裹住了,再穿里衣反而累赘。
“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