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加走远后,少年便盘腿在篝火边坐下,认真地擦拭起他的两把弯刀。
两把银月似的弯刀,明晃晃的刃能映亮人的容颜,柄上镶嵌着夺目的各色宝石,簇簇却又不显得拥挤,这让刀看起来不像是个杀人的凶器,而更像是把要摆在博古架上的珍奇工艺品。
少年本人和这把刀亦能争辉,满头金黄的长卷发只在脑后随意系了根皮绳,典型的荒北人的长相,猫似的祖母绿的深邃眼睛,高挺的鼻梁,整个人精致锋利的有些过分,好歹那张尚且带点稚气的婴儿肥的雪白的脸,缓和了一点美得带煞的姿态。
看着那衬得上金发的白肤,方绪玉只一眼,就莫名想到了少年身上那股子腻人的甜奶香,恍若实质一般慢慢地萦绕在了鼻尖。
他不禁又惦记起那袋子没吃进肚子里的糕点来。
方绪玉急忙低下了头,叫自己不去想吃的,怕自己还没饿死就先被自己馋死了。
他和几个一起被抓住的人囚堆在一起,他身上还披着少年的毛麾,虽然还被绑着手脚,可比起旁边几个冷得开始哆嗦的人质来说,境遇已经好得太多了。
方绪玉边上一个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嘴唇都已经冻得有些发白,眼睛只能睁开个缝,却拼命地不肯闭上,牙都用劲到咬出了血。
因为大家都清楚,若是这种情况下睡着了,人可是会死的。
被高鼻深目说着蛮话的北荒人掳走,畜生一般搁死在沙里,谈不上什么尊严的死法。
方绪玉被五花大捆动弹不得,见了那小姑娘这般,心下难免怜悯。
他在沙石上咬牙挪动了一下,尽力往人那边挪了挪,毛麾柔软的皮毛触上小姑娘的一刹那,小姑娘就受惊般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到是毛茸茸裹着毛麾的方绪玉之后,意会地往方绪玉身上靠了一些,接着艰难地对方绪玉露出了个感激的笑来。
方绪玉也想笑。
可方绪玉笑不出来。
方绪玉被方才还坐在篝火边的少年从人堆里提溜了出来,少年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眼睛里撒着大漠夜空的星子,直直盯着方绪玉看,方绪玉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猫叼住后颈子的老鼠。
少年说道:“你做什么?”
方绪玉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少年一个拉扯叼进了帐子里。
帐子是新搭的,空间不大,底面上却铺着厚实的花毯,方绪玉裹挟着一股冷风被少年推得跌摔在了花毯上,摔得不重却正好磨蹭到了大腿两侧的伤口,他哀哀地“嘶”了一声,大麾自两边散开,白色的单衣也十分不雅地敞开,露出胸脯白生生的肉来。
方绪玉是个文官,常年坐在案前,肩不挑手不扛,日不晒风不吹,宽细骨头撑起一身长衫,倒也两袖朗朗十分漂亮。
可一脱了衣服,那整个人连皮带肉,细嫩白瘦。此时他半倚卧着驳杂花毯,表情晦暗,嘴巴轻轻抿着,眼里带着几点子欲落不落的泪意,看着倒像是只被人生生抱离母羊身边的白色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