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我已经打算不说谎了,就算是这样你也打算戏弄我到底吗?耐心已几近耗尽。现在不是反目的时候。K需要很努力才能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你是不是...在假装失忆?”这句话刚说出口,他成功地看到少年眼底的动摇,“这样很有趣吗?”
没有回答。少年再次瞥向单面镜的位置,意欲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似是忌惮这个动作太过明显,他将手势改为手掌下压,企图让K压低声音。
“从最初开始,你都一直在顺着我的思路说话。一旦话题对你不利,就立刻转换说法忽略过去,”K得胜地一仰下颌,“复述爆炸现场的状况时也是,对待这个可笑的审讯的态度也是。说是帮助回忆,你其实一直在引导我做出判断,”他前倾了上身,眼里是质问与探寻,“是不是?”
少年叹了口气,方才那兴味极高的论调倏忽不见。
“如果我说,”再开口时,那种深思熟虑的镇静像是换了一个人,“如果我说,‘其实我并没有失忆’,也是我引导你作出的判断呢?”他微敛起目光,“如果说,我希望你得出‘其实我没有失忆’的结论呢?”
K有那么几秒没有说话。
如果说主导权全在对方那里,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过是迷宫中的白鼠。该在哪里转弯,该在哪里直行,路径在开始前进之前就已经被设定好。哪怕自己站在三岔路口迷茫不前,对方也会实时地安插好诱饵,诱导自己前进。
难道...他真的没有失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于他有何好处?他对我曾经作出的判断和即将得出的结论,又已经掌握到了哪一步?低下眼去,K避开少年了然的视线。抬眼的瞬间也是在暴露自己的无措,他在心底无声地进行着假设。
假使他确实自一开始就知道真相?那么他一定知道自己是谁,同样也知道我是谁。他知道这一切,却并不急于告知我,或许是因为我恢复了记忆会对他不利。可与此同时,他也的确一直在试图帮助我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事......
为了避开少年的视线而转过头去,这一行为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K直接与镜像中的自己撞上了视线。
单面透视镜......
K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既然是这种从内部无法观测到外部,外部却能通晓里面发生的一切的设计,其中自然有什么道理。
用以观察或监视而专门设置的“审讯室”。
出于某种原因而锁上的门。
以及那句无声的“请注意到”。
原来如此。他知晓一切,但是不能出声传达。他需要我回想起过去的事,但同时也希望我和他一样保持缄默。
是这样吗?
论证结束。忽然间对单面镜彼端可能正在注视的视线存有忌惮,他转回目光,看到少年眼底隐忍的期待。
大概...就是这样吧。
需要对之三缄其口的,位于单面镜的“另一面”。
K忽然对自己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而感到抱歉。如果是过去的我的话,应该早已心领神会地开始行动了吧。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我,就算是这样什么也记不起来的我,多少也能做到些什么。
首先要做的,是将自己对于现状的理解传达给对方。
“你不打算告诉我你是谁,对吗?”声音是良好控制过的音量。
“告诉你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少年给出了正面的回答,“这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回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
“这取决于你的问题。”
“那么,”沉声考虑过后,K轻咳了一声,“在废墟里被发现的时候,我们是分开行动的状态吗?”
爆炸前的最后一秒,我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他又是如何呢?
重新找回了嘴角的弧度,少年向他投去感谢的一瞥,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哟。”自背后拍了下某个正在认真工作的家伙,工藤熟络地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打招呼。对方头也没回,继续做着手上的事。
“明知道我今天会在这里,还要假扮成我的样子,”工藤好笑地看着对方无防备的背影,“你还真是有够大胆。”
“正是因为知道你在这里,我才会这么做。”用以释放烟雾的小道具安装完毕,怪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我可是有打起十二分的注意,避开你那些麻烦的伙伴们的。”
工藤扯了扯嘴角。
“那次之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语气有些莫名的感慨,“为什么又发了预告函?”
“是啊,为什么呢......”毫无危机感地原地伸了个懒腰,怪盗转过身,看起来一点也不为接下来的行动而紧张,“这次目标的主人...我和他们有些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