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和生命延续的力量,比任何事物都强大。
可那些死去的人里,注定要死的人里,偏偏有他的沈南风。
曾经他对老太太说,唐家,只要有一个唐家弟子在,就依旧是唐家。
那时候的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是……从未经历过痛苦和别离。
所以才将生死都不放在心上,而从未去想过,那些死去的人里,将会有谁把他后半生的喜怒哀乐,尽数带走。
沈南风嘴角微微一动,清清如水的眼睛里忽地一暗,慢慢攥紧了手,“唐笑之,你总该明白,这世上那么多人,不是谁都能被救下的。你们以之为傲的江湖意气,跌宕纵情,不恰恰就是这般生死无常?不过今天恰好是我罢了。你要和我证明你的江湖,怎么反而看不清?”
唐笑之的手顿在半空,一种倦怠无力之感疯狂袭涌全身。
那双眼睛的主人,清高无尘,从来孤独,也从来,毫无半点余情。
他说情的时候,沈南风回之以义;而他叩道询义的时候,沈南风又总将前情尽数撕碎。
唐笑之抬头望了望天,东方将白。
长河渐落晓星沉。
月光将尽,时间转瞬飞逝,有些东西,也如同时光一样,再留不住了。
旷野寂静如悲,他身体里有个声音疯狂撕咬,可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里翻涌奔腾后,流露到脸上的,只剩下那么一些疲倦。
他能说的自然很多,譬如江湖旧义,譬如肝胆肺腑,譬如生死杀伐。
譬如仰观浮云倥偬,拂袖震剑扬袂。
可对于沈南风,他能说什么?
对于一个,早已斩断生念的人,他救之无着。
半晌,他狠狠拽过沈南风的头,有些愤然地道:“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总是你?那么多人,谁都能死,独你不行。”
他看沈南风眼里神色变幻又平息,心中一时百转千折,迂迂绕绕。
沈南风正要脱身抽离,肋下忽地一痛,顿时僵在当场,动也动不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唐笑之眼里星芒渐渐浮起,化成个颇有些温和的笑。“怎么办?沈南风,你又不肯乖乖听话,我又不忍送你去死,自然只好我替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