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里,一身高华的贵公子,提着缰绳,带着背后一人一马,在苍茫天穹下,愈行愈远。
谁也不知道,从云边落下的雪,落在人间,会幻化出什么样的人心。
此时的东越,正是暖春三月,满山红粉。杏花柔软,桃花烂漫,被春雨模糊了一片濡濡绿意。
柳扶风接了那只一身风雪的苍鹰,展开书信,看了几眼就忍不住笑道:“师姐,你猜是谁,怕是那位小‘师妹’来信了啊。”
左梁雨听了这话,眉间微微一耸,随手敲了敲手中书卷,道:“他乃唐家子弟,师门之事,岂可玩笑?此事休要再提。”柳扶风撇了撇嘴,认真翻阅起书信来。只是想到少时那位唐笑之,荒唐得很,为了和旁人一个赌约,居然扮作女子,到天香呆了一些时日,回去被唐门主打了个半死。
那信看着看着,居然看得柳扶风少见地皱起眉,她想了片刻,犹豫道:“师姐,他来信倒是为了打听一件事,问这世上可有什么药或什么法子,能让人……”
依照信上说法,先是内伤外伤相交,看着描述,稍有情绪,便心血激荡。可一路皆是大小之伤,更兼情绪大起大落,却几日之间,忽而百病全消,再也不见了伤病累累的症状。
仔细描述了片刻,又把信递给左梁雨,她耐不住信子地在亭内走来走去,一会儿又用手拍拍栏杆,道:“想不出来,想不出来,这世上怎可能有这种奇药?这简直是换了一个身子。”
风从亭间流过,夹杂着春天花草新鲜的气味。
左梁雨将书信慢慢折叠起来,脸色微微一沉,竟是少见的严肃。
半晌,才叹道:“那自然不是药,是……毒。”
“毒?”柳扶风大惊回头,嚷道:“怎么会是毒,怎么会有救人的毒药?师姐?”她急得额头微微出了汗,一眨不眨盯着师姐瞅。
“那是……黄泉泪。”左梁雨将信放在桌上,沉思片刻,终究摇了摇头。
黄泉有泪,悔之莫及。
那是一味,能救人的毒药。
服下那位药,浑身残留的生机尽数被激发而出,几日功夫,伤痛都可一抹而消。可正如夕阳余晖,好景不长,当最后半点生机和潜能被耗光后,剩下的就只有……再也无法施救的死亡。
若是服下药,之后不动刀兵,也不伤七情,如枯沉朽木一般,或许能够安然活下去,所以当年也有人以此救人;可江湖上的人,往往是服下黄泉泪,就变本加厉,用最后挣来的一点时间去拼斗挣扎。故而那不是救人的药,只不过是加速了死亡的毒罢了,还是,万无可解的毒。
除了有赴死之心的人,谁还会把余生希望,化作最后一点时间?
沉吟半晌,回信上的墨点染成一片,左梁雨抬眼看了看北面青山,山上正是鸟鸣花灿,一年最好的时节。
可青山背后,往北而去,黄河道上,秦川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