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沈南风过来了,跌跌撞撞就要往回跑,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娃娃也掉了。
沈南风蹲下身子,把那只木头娃娃捡起来放回她手里,巧烟儿瞪着眼睛,张嘴就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这一下咬得深,血珠儿不停往外冒。
沈南风拍了拍她,说:等到长大了,来找我报仇吧。在那之前,先变得足够强。
他看着那位小小的姑娘,嚎哭着跑远,略有沉思般,疲沓地走了几步。
他的衣服是旧的,旧白的内衫,旧黑的外袍,像是被江南无数道烟雨洗过的白墙黑瓦,而那些所有的“旧”里,他浑身的骨头都锵然傲立,锁着一弯清忧。
今晚的水市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冰凉的月光。
道法三千,唯吾所求
一枚小小的太极。
有些旧的一枚,比铜钱稍稍大一些的太极。被摩挲了太久,原本光滑反光的镜面都有些细碎的刻纹。
不知道暗含了多少月夜细腻心思的,大大小小的,被风吹出来的细纹,像离人叹息时候眉头的一线忧愁。
唐笑之捏着那枚太极,冰凉的触感叫他忍不住哆嗦一下。
他能想象得出,这是挂在一顶细冠上的,随着线穗摇摆的太极。在那些细小圆润的珠串线穗的缝隙里,应该还有一双眼睛——看起来温和干净的,永远也不会有喜怒哀悲的一双眼睛。
心府内的火与伤,穿过奇经八脉,狂潮怒浪一般冲到手心。
他欲仰天长啸一声,又生生忍住,握紧的双手里,铁甲摩擦出令人骨酸的声音。
唐青容站在他身后,静默良久,忽听他沉声道:“师姐,我去把师兄带回来。”
唐青容心中一抖,本就惨白的脸色因着怒火或者哀伤灼红了一片,她抚了抚心堂,似乎受不住那沉凉悲痛,声音也越发地沉,“你疯了吗,唐家不能再死一个人。”她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地扭曲了一下。
唐笑之背对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跳脱一些,“师姐,师兄……总不能留在那种地方。你放心,我会把师兄好好带回来的。”
唐青容抬眼看了看他,只看见了两块削挺如刀锋的肩,随着月光的漂游,紫色的衣面上闪烁着一抹淡淡的光晕。
她心中一恸,这个唐家从不被人看好的弟子,终于背负起了沉甸甸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