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勿执、宜勿执……可他心中执念,怕是万难消解。
可唐云师兄,字字劝诫,非为私情。而是那藏在棋中,方才就逼不得不做出决定的——弃子取胜。
是弃子,更是忖度局势,不得已而为之。
唐笑之心中大浪翻涌,一时不知说什么,许久才道:“师兄,多谢。”他这话说得虽轻,却极为郑重。
唐云目光一闪,“燕雀尚且有情,何况人,只是日后,不要后悔。”他大步往门外走,手按在门闩上,忽听背后唐笑之沉声道:“师兄,一路保重。”
他放声一笑,洒然道:“任九泉深寒,我自倾杯。日后祭我,携巴蜀酒来。”
天蓝得很,甚至有点儿软,像在清清小溪里浆洗的蓝布,柔柔的。
唐笑之站在船舱边,衣襟轻微摩擦发出些微的响声,他坐在地上,脑海里一片苍黑的、带着银白的鹤的衣角,泛起了不息的波澜。
这样的阳光,其实很适合做些别的事。或者策马大漠,或者笛吹江南,或者月夜抚琴,或者清溪泛舟,带着那片浓黑的衣角一起。没有那些江湖纷争,没有生死无由。
想了这么多,其实不过只是转瞬的时间,唐云还没有走到甲板,时间似乎过得很慢。
如果时间真能一直过得这么慢,倒也很好很好。
如果时间再快一点儿……沈南风站在屋外,眼中一片平静。
老人固执地给了他一个煮鸡蛋,尽管这院子里的鸡看起来瘦得厉害,几天也下不了一个蛋的样子。一边给他擦了擦,还一边碎碎叨叨,“这么早就走,要不要再去找大夫看看。和我的儿子差不多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南风怔了怔,也不知说什么,左思右想,摸了摸荷包,那老人一边笑一边推了推他,碎碎叨叨地把他送走了。
一轮红日下,千山万水,天大地大,再也没有他半刻宁静的日子了。
他想了想,朝镇子礼了一礼,半个身子都倾下来,“待此间事了,在下必定,奉还一命。”
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师尊就说过,命是不能用来做交易的。有时候江湖上的人说,一命还一命,师尊还有些愤怒和不屑。
他想,他到底是对不住师尊的教导的,因为这个时候,他半点儿别的法子也想不出来。可是师尊一定也没有想到他,才下山半个多月,就已经落到了这种地步。
他转啊转啊,因为镇子不大,也没什么人气,所以也没什么好逛的。走了半天,只看见一个包子铺,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睁着桂圆一样黑亮亮的眼睛往热气上面瞅。沈南风蹲下身子,淡淡地问他:你想吃什么?
那孩子有点懵,后退几步,吞吞吐吐地说:包……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