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襟上还带着师兄们的血,像是燃烧的花,他的眼睛,像是霜烬中跳动的余焰,带着一种苍然的无奈。
他记得沈南风站在河岸边,说,我送你一曲,于是这颇为哀凄的笛声就如同梦魇一般缠绕上来。他也记得沈南风说,唐笑之,你会后悔的。
他从不忌讳侠义、杀人、道德,他也很少因为生死而愤怒。可如今,沈南风一次又一次给了他杀人的理由。
其实他给不起,无论是深情还是信任。这么多年来,人人说他多情,可只有流连在他身侧的女人才知道,唐笑之多情的背后,从来都是无情的背弃。
那一份信任,他也给不起,他的身后站着唐家,他能有情有爱,却不能把整个唐家都害进去。
沈南风有沈南风的路,唐笑之有唐笑之的路。每个人,都有他们必然要去做的事。
几个时辰之前,他们离得很近,近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几个时辰之后,他们隔得很远,远到关山难渡、死生难破。
唐笑之摇摇头,冷淡华丽的声线里有着令人魂飞魄散的寒意,“道长,我本不想杀你。”
黑色的箭照亮了一片黑空,迎着将要到来的朝阳,在空中划过骇人银光。
沈南风放下了手中的弓,冷冷看了一眼萧骁,在他放箭之时,被外来的力道撞得手骨欲折。那道箭也就带着光,破开船上的木板,横穿船舱,落入大江。
萧骁却不以为意,大笑道:“好弓好箭,想来唐家今次打造的武器,不会差它太多。倒是不负我此行。”说着朝唐笑之嚷道:“唐公子,别下船了,你若下来,我可要放火烧山了。”
沈南风太阳穴扑扑一跳,明亮的眼睛里,杀出一片暗色。
“萧先生,过分了。”
萧骁拍了拍马头,耸肩道:“沈南风,你若杀了唐笑之,这追踪鹰怎么与我们报信?”
树上的黑鹰听懂了人话一般,扑扑翅膀,抖下几枚树叶。
“我只要唐笑之的性命,带你们来,交易就已经结束,接下来,是你们的事。”
“放心放心,剩下九天之内,我必定把唐笑之的人头送到你手上。只是如今,你的追踪鹰只认得唐笑之,我们还需留他一命。说起这事,我倒有些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给他下了追踪鹰的暗记?”
沈南风闻言一僵,只冷冷道:“这笔账,在下记住了。”
冷冰冰的弯刀贴着沈南风的脖子划过,萧骁冷笑一声,说:“既然这样,就请沈先生先看一场好戏了。”他挥了挥手,就有人围上来,“在下知道你们中原人喜欢玩黄雀和蝉的游戏,我可不想和唐家两败俱伤的时候,青龙会的人围上来。叫什么……渔翁之利?”
沈南风也不管那锋利的刀芒,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