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之永远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一丈远的地方,从下午跟到了傍晚。
被滚烫的一双眼睛盯着,即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灼热的视线。他的耳朵悄悄地发红,就连后背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真是荒唐,他拿着那只朴实无华的笛子,翻来覆去地看。仿若实质的视线从他的耳朵滑到脖颈,再滑到后背,停在肩上。
他有些烦躁地摇摇头。眼前河浪如雪,耳中似有人轻叹一声,说,我相信你呀。
他自下山以来,不过短短三月,就已是双手血债。在认识唐笑之的那一天前,他还觉得自己什么都肩负得起,可经历了双月湾下明月江涛,巴蜀春雨中刀光剑影,他才猛然惊觉,原来他哪怕背负了满肩人命,也承担不起这样毫无来由的深信。
他记得他杀了人,他也记得那一刻,唐笑之分明怒极,可当他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何唐笑之给他的,依旧是深信?
经脉顺着气血震荡鼓噪,真气止不住地奔腾,他心神一乱,心田绞拧翻转。
一步错,步步错。他从来就不该认识唐笑之,更不该和他纠缠这么久。他茫然睁着双眼,浑身汗如雨下。
他什么都不能给对方,更不要说情与爱。
唐笑之,你会后悔的。耳边聒噪的声音密密麻麻冲上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要疑惑啊,永远不要疑惑。师尊的谆谆教导还在耳边回响,一眨眼,又是唐笑之闲闲摇着扇子说,我愿给道长三分真心。
唐笑之救他,他奉还一次,再救他,再奉还一次。
血光飞舞,他和唐笑之之间,隔着无数白骨血泪,再也走不到头。
手臂突地被人抓紧,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喊他,道长,道长,醒醒。
他的眼睛闪了闪,唐笑之拥住他,捞住了他的腕子。
尖锐的手甲点着他的胸膛,画了一个圈。唐笑之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唇边散开复杂的笑,“道长,心长在这儿。”
沈南风自下山以来,从不会让人的武器与自己离得这么近,近得仿佛能刺破皮肤,扎入心胸。
“嘘,听。”唐笑之把他搂得更紧些,近得能感到跳动的心贴着自己的心。
“道长,这是我的心。”
沈南风轻轻一震,垂下眼去看他。风卷得他们头发都交织散布在空中,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