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之心里的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阵挫败感,道长啊道长,你的脸上,好像就从来不会有多余的表情。
指套太坚硬,哪怕只是轻轻在皮肤上拂过,也不可避免地带起一条红痕。他每每一刮,又用左手指尖用力擦一擦,从耳畔玩到鼻尖,又落在了唇上。
沈南风垂着眼睛看他的指套,伸出皮肉绽开的右手挡了挡,动作轻柔得像摘在去脸上的尘土。
唐笑之顺势抓住他的手,上面一条深深的伤口还在流血,伤口边的皮肉翻卷,有些骇人。想必道长刚才用鹰扬诀破开自己连招的时候,是用手生生撕开那条钢钩。
他们两个面对面跪坐着,有风从湖面上吹来,把一点儿剩余的刀光剑影都吹散了。
唐笑之轻轻地从那道寸许长的伤口上刮过,吹了口气,又用力按了按,终于听见沈南风嘴中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低哼。
“道长,离渊未出,何以称败?”他凑近了看沈南风,两个人几乎脸对脸贴到一起。
沈南风不动声色地直了直背,后退些许。寂静的空中传来讯号弹的响声,一道细细的白烟直上九天。
唐笑之知道剑门关的师姐已经赢了,放下了心。正要回头和沈南风说句话,对方的手突地往他小腹捶去。唐笑之一惊,伸手就拦,两人双手互相交搏了十几个来回,沈南风憋了力气想要走,唐笑之却越黏越紧,终于忍不住要站起来,熟料还没站稳,唐笑之伸手在他腰上一拦,把人直接扑了下来。
两个人滚作一团,沈南风再淡定的性子也直皱眉头,一时也懒得动,就躺在桥上看漫天星星。
唐笑之的手不老实地从他脖子上伸进去,往腰上挪,结果在缠绕的绷带上摸了一手血,啧了一声,说,伤口什么时候裂的?
“唐公子,”沈南风的声音听着有些无奈了,“既不想打,也不放在下走,你要如何?”
话音未落,唐笑之的手就停在他的唇间,轻轻嘘了一声,说,“道长的这个人情卖给了唐家,可还欠着我一份情,怎么办呢?”
沈南风当真就仔细思索起来,一时半刻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唐笑之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倒觉得有些无趣,凑到他的脸边上,张嘴在耳垂咬了一口。牙齿摩挲着皮肉,慢慢用了力气,直到沁了一嘴的铁锈味,才笑着松了嘴。他看看沈南风耳垂上的牙印,伸出舌头又舔了舔,道:“这样才算两清了。”
沈南风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反应,既没有什么厌恶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就睁着眼睛看了看唐笑之,让他心里顿时有点儿恼。
唐笑之用手指在他鼻尖上点点,说:沈道长,你真的是没有心的人吗?连生气也不会?
他明明和沈南风靠得那么近,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道长,依旧遥不可及,抓也抓不住。
沈南风摇摇头,不知是什么意思。半晌才说,既然两清,下次如果见面,阁下可要小心了。说罢,挥手甩了一道气劲出去,一份柔和又不容抗拒的力量把唐笑之甩出了三米远。
黑色道袍在风中被鼓成了一面旗帜,他脚尖轻踮,展开双臂,凌风踏月般地直朝远空而去了。
唐笑之站在桥上,看天上的人悠悠飞走,像一只披着黑袍的白鹤。他朝天上张开手,捞了一片风,用力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