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隅耷下脸来。
一念起关山,千里顾丘窟,他心底那一点似有若无的恨意,经了母亲口中的万一,像一束荒草旷野中燃起的火苗,有愈烈的趋势。
蓦地平息许久的爆炸声,再一次冲进耳膜。
文无隅终于坐不住了,腾地站起,往房外走,“母亲,想必该了事了,孩儿去宫门口接回父亲。”
“不成,外面乱,还是在家等好。”文夫人急忙叫住。
文无隅顿步回首,笑道,“母亲放心,师兄会武,有他一同去,不妨事。”说着打开房门,跨出门槛,转身轻轻合上,走出一段,他才加快步子,跑上二楼。
文曲见他上楼,大嗓门就嚷开,“缺啥,楼下喊一声不就行了。”
文无隅没理他,推开一点窗,把能看到的地方扫视个遍。
“我看没事啦,好久没大动静,就几个官兵,稀稀拉拉的瞎晃悠。”文曲凑近他不问自话。
“刚刚那声爆炸你没听到?”文无隅不大信,还朝外探看。
文曲一溜烟跑到对面,指着窗外,一副心肺不全的样子,“看呐,酒坊全要烧光啦!人都去那救火了吧。”
文无隅像没听见,把窗户又推开些,街道上还残留些告示,风一吹飘一段,也没人捡,有几个子胆大事急的百姓贼头贼脑得在街上跑。他探出脑袋,从街头看到街尾,确实像动乱已平的样子。
便冲两小厮低声吩咐,“文曲去牵马车,武曲下楼陪着母亲。”
文曲一听主子要领他上街,有点不情愿,“没是没事了,可也不用这么着急出去啊。”
“接老爷,你去不去吧?”文无隅翻了一眼,自顾下楼。
文曲愣一瞬,立马跟上,“去啊去啊,大老爷回来,怎么能不接呢。”说着扭头冲武曲咧嘴笑。
他自打知道武曲原来也姓文,还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文羽堂,又听他讲了过去的故事,更是把待武曲亲厚的文家夫妇视作亲爹亲妈。
武曲回奉了个宠极了的笑,打手势叫他看路。
文曲愈发飘飘然,口型说了句在家等我,就跳着跑下楼去。
马车在街上奔可算显眼,若是把官兵引来确是件麻烦事,不过文无隅有应对之策,只要搬出怀敬王的名号,得不到十分敬,勉强也有三分礼,问题不大。
然而一路畅通无阻。
反倒车轮声吸引了许多百姓商户打开了门走上街来,以为雨过天晴。
这文曲除了刀功,其他的才能都是半吊子,平地赶个马车也能被他赶得东颠西倒。
文无隅就在车厢里左歪右扭地沉思。关于王爷如何发动政变,事态如何发展,他做了几百几千种猜想,可不管局势怎样,他想不出半点父亲平白遭难的理由,除非政变失败。
故此远远等在出入朝的正乾门外时,文无隅还挺觉轻松,暗暗自责之前在母亲面前失态实属不该。
渐渐地,正乾门的右偏门有人策马疾驰。
飞蹄电掣,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灰尘扑了二人一脸。文曲掩鼻捂嘴,躲车厢去了。
文无隅目送到人影消失才收回视线。银盔银甲,是禁军,去的城门方向。
约摸一刻钟过后,又有两人打马回奔,速度快到来不及认清人脸。但看衣装,其中一个似是江南道之行见过的齐玦,他不肯定。
直到一队成百的禁军从左右宫门浩浩荡荡出来,他才确定是齐玦,坐马上到还有曾经见过一回的赵公公。
这两人在一起,该是大势已成,急赴边关。
刻不容缓之时,文无隅无心拦路,退无可退还是往马车靠紧。
齐玦看见了他,快到他面前时明显降了马速。
文无隅心念一动,正张口欲言,那齐玦却只是看了看他又立刻扬鞭呵马,让人好不疑惑。
一下午马蹄声来来回回没停过,似不把青砖踏破不罢休。
文曲躲车厢里也吃一嘴泥,更别说一直在外等的文无隅,眼睫上都淡淡着了一层浅黄。
文曲良心发现孝心大发,终于挪动尊步劝他往车厢里坐,劝不动便上下其手给他拍灰,总算把主子恢复成清爽人。
可那脸色,却不比铺了层灰好看。
“主子,也不急这一会儿,你坐一坐呐。我去给你弄吃的喝的。”文曲瞧出主子不高兴,撒软了声儿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