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他却安逸不起来。
夏日的空气闷热潮湿,即使没有风,气味也扩散得很快。吴邪打小嗅觉灵敏于他人,对气味的辨识度极高,此刻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提醒着他情况优异。他不动声色地看去,触目可及之处并无血迹,那味道好像是从库房传来的。
最近江湖上不怎么太平……
小花的劝告尤在耳侧,吴邪又想起那些市井传言,不禁头皮发麻,转而又想他可别自己吓唬自己。他跟江湖人从无往来,那些事跟他有什么相干?
吴邪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走进仓库,发现门锁好好地锁着。他顿时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多心了。
仓库里只有一处通风的小窗,开于顶棚角落,成人的身形绝对无法进入。尽管如此,吴邪还是掏出钥匙,准备检查一下,别让谁家的猫猫狗狗钻了进去。铺子大半年的积蓄都在里面,禁不住折腾。
大门年头已久,发出不小的声音,傍晚的余辉在仓库的老地板上映出一块夕阳的颜色,随着门板开启,颜色就像画卷一样铺开。吴邪朝里面大略瞧了一眼。仓库不大,一眼就能瞧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一阵凉风袭来,小院里树影婆娑,带来绿叶的气息,也疏散了方才隐约的血气。吴邪想,也许真是自己闻错了,也许只是隔壁在杀鸡呢?
吴邪笑自己多心,随即放心大胆地进了仓库。
下一刻,就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大门猛然关紧!吴邪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伴随门板闭合的巨响,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牢牢锁住他的身体,浓重的血腥气萦绕口鼻。吴邪只觉得自己后背贴着一个冰冷的怀抱,与此同时,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低沉得几乎只剩气息的声音贴着他的耳侧响起——
“你是谁?”
第2章
杀人啦!
那一瞬间吴邪只想大喊,奈何嘴巴被死死地捂着,连身体被那人狠狠地夹在腿间,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对方的气息近在咫尺,仿佛贴着他的脸在说话,吴邪从来没和人如此靠近过,何况又是这样的情景,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是这家的人?”没给吴邪开口的机会,那人又问。
吴邪忙不迭地点头,随即又摇头。
对方手劲儿又大了些,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吴邪怕得要死,再也不敢耍心思,用力地点头。
见吴邪老实,那人力道放松了些,只是身体还紧紧地贴着他,让吴邪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而另一只手……竟然开始去解吴邪的扣子。
吴邪震惊了!他完全无法思考了!
他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知道自己这幅尊荣居然能引得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意图不轨!面对身为同性的自己,对方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冰凉的手指划过锁骨的肌肤带起一阵寒意。吴邪本能地打了个冷颤,却换来身后之人一声低喝。
“别动。”
我、靠!
吴邪想说这位英雄你知道自己在干啥不?你这是在对无辜男子进行流氓行为你明白不?这么见不得光的事怎么还能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呢,活像他才是那个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再说现在到底是谁在动、个、没、完、啊?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眼看晚节不保,吴邪这会儿再也顾不得怕,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起来。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隙,他胳膊狠狠向后一顶,几乎是立刻,耳边响起一声闷哼。
而紧接着吴邪却是一怔。
夏天的衣衫轻薄,吴邪清楚地感觉到背后有粘稠的,透着浓重血腥味的液体漫开,洇湿,渗透进他的衣衫。
这人有伤,而且很重。
因为身体紧贴着,吴邪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人胸腔的起伏。那应该是强烈的痛楚造成的,可就算这样,男人钳制他的力道也没有一点儿放松。探入他衣襟的手掌已经不再动弹,只是按住他的同时,牢牢地攥住了他贴身的项坠,又以指尖轻轻摩挲,似乎在确认什么。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项坠,只是一块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铜块,铜块又被打造成一条蛇眉鱼的形状。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说不上美观,但却是吴邪从懂事起就戴着的了。
吴邪浑身紧绷,生怕对方一个用力拧断他的脖子,直到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那是很轻很轻的两个字,很轻,却坚定,直让小掌柜呆住。
他说,吴邪。
下一刻,男人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松开了禁锢的同时向前倾倒。而也许是太过惊讶,也许是下意识地反应,吴邪恢复自由的第一个动作居然不是逃跑,而是去看男人的脸,然而一转身,便将恰逢时机地将男人接了个满怀。
“哎?你——”吴邪被撞得向后一个趔趄,随即愣愣地抱着刚才还疑似要对自己不轨的男人,话到嘴边又没了下文。
说什么?说你怎么不继续了?
鼻子里已经全是血味儿了,黑布隆冬的,也不知道这人伤成什么样,吴邪吃力地扶着男人平躺在地上,赶紧去推开仓库的大门。久违的光和空气涌进来,吴邪有种在世为人的感觉。此刻,他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况——男人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几乎全是伤,简直像从刀山滚过一遭。黑色的衣袍被血液浸泡,凝结成硬邦邦的质地,在黄昏的暖光下泛着冰冷的暗紫,触目惊心。
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可以这样不要命地流?
难道是遭仇家追杀?那也太惨了些,难怪对他如此警惕,吴邪想。只是,这人最后的确是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认识自己?
确认男人已经昏死,他小心翼翼地走回去,轻手轻脚地拨开那人的头发。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还算好看,但绝不熟悉的脸庞。
小吴掌柜一时陷入两难。
现在怎么办?把他交给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