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鹤没避着皇帝,信要送出去,总还是要过皇帝的手里。他对皇帝说:“陛下别怪罪我,您知道我们向来有私交,并没有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话里就隐隐透出他当时被牵连的荒唐来。
“怎么就能因此怪罪你……”皇帝无奈,“你还是在怨朕。”
“我哪里敢?”
皇帝沉默一晌,说:“那时候是朕的错。”
严清鹤笔下一顿,说:“所以呢?”
“从一开始就是朕的错,从来是朕对不起你。”
他一时出神,墨迹就晕开了。严清鹤不搭皇帝的话,只说:“写毁了,得重写一张了。”
皇帝一手按住那一叠纸:“世安。”
“怎么了?”严清鹤说起这些事情就感到烦乱。皇帝向他道歉,他受不起的,他还是受了。他该怎样?他还能怎样?
他皱着眉直视皇帝,也许有一点愠怒。他本来是想要逃避的,他用这样的强硬来逃避,让人认为他不想讲道理。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不能和朕好好聊聊吗?你给朕一句话……你愿意怎样?”
“臣早就说过了。”严清鹤说,“不行的,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行?”皇帝追问,“你叫朕死心,也该有个缘由。”
严清鹤也不再和皇帝对峙,他搁下笔来,说:“这有什么可问?君不君,臣不臣,这还不够么?”
“就仅是这样么?”皇帝说。“世安只为伦常俗事所恼吗?”
“对,正是。臣是个俗人,当然为俗事所恼。陛下不在乎史笔曲折,臣在乎,臣在乎这些虚名,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他平了一口气,又说:“哪怕不管身后名,现世呢?您是天子,您有后宫,理当开枝散叶,诞育后代。您却来和我说情情爱爱,我又算哪门子的妖魔鬼怪?”
皇帝冷下脸:“什么叫做妖魔鬼怪!”
严清鹤自觉有些失言,但并不在意,接着道:“那臣的父亲,兄长,又该算什么?他们兢兢业业,忠君爱国,又为什么要平白被我拖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