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凉的嗓子还是有些哑,声音听起来没一点生气,“帆哥,你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杨帆跟他简单交代了下如今工作上的几条暂缓事项,大都已经安排了协调善后,让他不要担心,“就目前这个情形,《云泥》剧组剩下的戏份只能延期,对方也同意了。《必有我师》那边如今损失惨重,和多家经纪公司掰扯不清,显然要对簿公堂了,后续的事宜怎么安排,一时半会是不会有结果的,继续听消息吧。”
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一周,陆爸持续寻访吴意的消息,还调动了当地的人际关系,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陆凉的踝部骨折严重,需要在消肿后及时手术。陆爸提议立刻回北京,陆凉听后却坚持要留下来等吴意的消息。陆妈知道这手术耽误不得,开始变得严厉起来,“小凉,手术的事可不能含糊,北京毕竟医术可靠,如果你的手脚落下残疾,以后的事业怎么办,听话,跟我们回去!”
陆凉摇了摇头,“妈,这骨折手术没有多复杂,成都的医院也能做,您就让我留下来吧。我真的放不下心回去。”
“小凉,我们知道你担心小意,我们也一样。你在这里守着,也只能是等待消息,什么也做不了。妈已经告诉你帆哥联系过小意的工作室了,他们的人就在来的路上,你放心,有人会替你继续寻找他的。”陆妈依然试着说服陆凉。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我这就去办转院手续,小凉,这一次我们不能由着你。”陆爸听了半天母子二人的对话,知道让他们商量下去也是无果,干脆站起来就要实施。
陆凉眼见老爸起身,情急之下一挣动,几乎一头栽下床去,陆爸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陆妈力气不够没有拉住陆凉,只听“砰”地一声陆凉就跪在了地上,他咬着牙忍住身上潮水般涌来的疼痛,扑上去紧紧抓住老妈的衣袖,“妈,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走……要是没有人在这里等着他,我怕他就不会回来了。”
陆妈看陆凉跪在地上,心痛得难以言表,赶紧蹲下去扶他。正慌慌张张地检查着他周身的伤口有没有撕裂,猛然间听到陆凉这句话里包含的刻骨情愫,她的心里一个激灵,手上的动作瞬间僵了下来,这一次……自己是欠了小意大大的一个人情,可是……阿姨欠你的情,由阿姨来还,我还是……不能用儿子来抵债。
想到这里陆妈硬撑着狠了狠心,没有理会陆凉涕泪交流的惨状,按了床头的护士铃,和护士一起把他扶回了床上。陆凉看着老妈这个状态,瞬间心里也是明镜一般,他知道现在自己和无力的孩童没有两样,手足不能行动浑身没有长物,出了这个门完全寸步难行,他咬住嘴唇压下了心底翻滚的煎熬。
陆凉回到北京缓了几天,伤处消肿后陆爸迅速联系医生进行了手术。术后恢复得比较稳定,就回家歇着复健去了。这一前一后就过了一个多月,九寨沟地震的消息很快被各种各样的花边新闻淹没了,再也没有希望能得到吴意的一点音讯。
陆凉遵照医生的叮嘱一边食疗,一边忍痛根据规定每日进行着复健,他心急如焚地盼望着自己下地走路的那一日。陆凉重伤的这段日子,陆爸已经破天荒地休息了很久,见他伤势稳定下来,也就匆匆回了上海,于是每天都是陆妈陪着儿子里里外外。
陆凉治病养伤的这段日子,常常面无表情地瞪着一个地方发愣,陆妈有时候要连唤好几声,他才受惊一般反应过来。吃饭的时候也是常常咀嚼半天不曾下咽,偶尔还会掉了筷子洒了汤。看着儿子这样日日魂不守舍的状态,陆妈只能悄悄在心里黯然神伤,她恨不得能替他留在成都找吴意,可是她是一个母亲,她得先守着自己的儿子。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那一个,可在一心为了自己孩子着想的时候,也会变成世界上最无情的那一个。
“吴意……吴意!!!”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陆凉在睡梦中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陆妈悄悄地进了屋,站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轻轻地拍着陆凉的后背,像哄小孩子那样,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才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却久久呆立在陆凉卧室的墙边,最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两个月过去了,期间陆凉让杨帆继续打探过,吴意工作室的回复依然是没有消息。
时间流逝如指间的沙粒一般,转眼到了腊八这天下午,陆妈熬了腊八粥端上来,陆凉却没在屋子里。最近陆凉已经扔掉了拐杖开始慢慢行走,陆妈来到院门外,顺着门前那条安静的小路来到正街上,只见陆凉怔怔地杵在喧闹的路口,此刻外面正纷纷扬扬地飘着雪。
离新年越来越近了,离乡的游子都走在归家的路上,匆匆忙忙奔向属于自己的那扇门,吴意,你在哪里?你的老妈是不是比我更思念你……而你,还能回家和她团聚吗?
陆凉伸出一手,看着那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手心,最后手心里聚集起了一汪略带污浊的水,他失魂落魄地盯着手心,一滴,两滴……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珠,砸在了手心里。他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只见老妈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可能已经在原地待了很久……她的脸上赫然是两行尚未来得及风干的清泪。
我们……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