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高悬着一轮圆月,月光下的少年沉默着,夜风吹起他的额发,眸子里像是藏着夏日盈盈的一汪湖水,耀眼而深邃。他收起脸上多余的情绪,向他伸出手,绽开了一个温柔绻舒的笑。
“你是宵风,就在这,我的眼前。”
宵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周身是无边的黑暗,而唯一的光芒在少年手心里绽放。
他慢慢的伸出手,眼睛里重新有焦距聚拢。
少年的力气很大,宵风把手放在他手心里的瞬间便被带得站了起来。
少年带着他回到了病床上,接着一碗热粥递了过来,无端的,他竟觉得有点饿。
宵风抬起头看着少年,“壬晴,为我……实现愿望吧。”
“……好。”
“比起预期的情况糟糕很多呢,这个样子又乱用气罗了吧。”和穗咬着笔思考着写医疗报告,转身看到壬晴沉默的站在那,她笑道,“壬晴君和宵风君的关系很好呢。”
壬晴回神,随口应了声。
“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和穗小姐晚安。”
壬晴往办公室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和穗又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壬晴问道。
“……”
和穗推了下黑框眼镜,灯光下镜片反射出刺目的光泽。
“没什么。”
壬晴没有追问,带上办公室的门把回到了宵风所在的病房。
宵风皱着眉蜷缩在病床上,神情痛苦,口中偶有细微的□□,睡得很不安稳。
壬晴给宵风盖好被子,倚到床头渐渐出神。
和穗没有说,他却再清楚不过。
身体的崩溃会引起精神世界的塌陷,近来气罗的频繁使用让崩溃加快了速度,也让宵风深埋在湖底的心泛起了波澜。
月至中空,暗夜缠上了他瞳孔中的一点明亮,脑海中宵风崩溃呼喊的话语在久久回响,最终却都变作了细碎化在二月春风里的晶莹。
良久,双眸微阖,所有的思绪归于沉寂,再没有人知道这个寄宿着森罗万象的少年在黑暗里想了些什么,回忆着什么。
☆、腐草为萤
“这样走了没关系吗?”
“嗯。”宵风把叠好的病服放在床头,压了压帽檐,率先往外走。
壬晴环视了病房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忙也跟了上去。
灰狼众虽是由世代隐居的伊贺分裂出来,却与后者行事方式大相径庭,比如灰狼众据地的这座大城市。车水马龙,分外嘈杂。
壬晴用手遮住眼睛抬起头,明朗的太阳悬挂在天空上分外执着的向它底下的神州大地散发着热量。
夏天到了啊,壬晴想,这里这么热,宵风会比较喜欢万天吗?
但是宵风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关于这个猜想他便不得而知了。
宵风沉默的走在前面,分明是喧闹的环境,看他的背影却会让人误以为是无人的深夜,孤僻寂静。
两人这般走着,看着周围渐渐熟悉起来的景物,壬晴逐渐明了了目的地是哪里。
果不其然,林立的钢筋水泥慢慢被烂漫的绿色所覆盖。
壬晴看着眼前这片仿佛没有边际的绿野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在一座信息化科技化的城市里,它究竟是如何保留了这般广茂?
宵风带着他沿着一条深入绿林显然是被废弃了的铁轨走,壬晴知道在铁轨尽头有两列撞毁了的电车,样式有些老,看车身的位置和磨损程度不难想象在十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何等可怕的灾难。只是如今却被一个饱受世事磋磨的孩子当做安身之地,不知该说是命运开的玩笑还是神明给的恩赐。
壬晴跳到铁轨的横杠上兴致大发的走起来,他显然很有经验,一步一步,笔直的踩在横杠上不见身体有丝毫不平衡。
这里像是刚下过一场雨,四周有些泥泞,铁轨旁边尽倒着歪歪扭扭的野草,它们被暴雨压弯了腰,只是叶尖依旧在努力朝上乞求垂怜,它们从不放弃希望,即使注定要在溽暑中死去,也甘愿涅槃化为萤火自朽叶里腾飞。
只是啊,萤火虫也只有20余天的寿命,夏末初秋以后,依然只会剩残骸葬于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