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十三杀无药可解,要杀尽这人的七情六欲才够,最恨的人死后,便是最爱的人了。
白青莲最恨的,是杀了云深的他,最爱的,便是成了他的妻子的天青了。
必有一人因情而死。天若水想起应如是的预言,想笑这个悲哀的女人算无遗策,多年前她算出花镜因他而死,多年后她算出天青命中注定必有一情劫,他总觉得这孩子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他看人向来都很准,这一次也不幸地应了,他就不能看走眼一回么?
他听见了天青的悲鸣,野兽一样,一把圆润婉转的声破裂,碎了一地,他看着那个落泪的女孩子,想着自己护着人这么多年,以后再也护不住了,他想要抬手擦掉人身上的眼泪,宠着惯着多年的女孩子哭得那么惨,他连多哄人几句为人擦掉眼泪都做不到,勉强撑着一口气交代了身后事,他想天真大抵是恨他的很得牙痒痒,又希望那孩子能原谅他。
就算天真把他挫骨扬灰他也没办法,只怕那孩子念着旧情不放,把他烧成灰后厚葬,成天倒霉催的在他坟前念叨个不停,要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他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早就该同死了,十几年前同花镜一道殉情,沉溺在千尺潭,奈何世事纠缠他不放,他没办法死的利索些。
他能做什么呢,只能安慰那傻丫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白青莲还没弄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弄清后定会同天青一刀两断的,白青莲不会让自己害天青的,白青莲就是个什么也不肯说又一往情深的傻子,两个人都是傻孩子。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阖眼,记忆翻涌到十七岁那年,有少年捞着红绸翩若惊鸿而过,剑过便杀死那美艳的花魁,惊呼声还未散,那少年便上了二楼栏杆,一个翻身踹翻他一桌酒水碗碟,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酒水蜿蜒时,他一把扯了那黑衣少年的袖子,摊手冲人散漫地笑:“喂——这酒是我珍藏的离人悲,你赔我。”
后来他那么爱离人悲,大抵是因为他和花镜相遇时,就是因一坛倒霉催的离人悲。
第80章终章浮生之合尊前老
80.终章浮生只合尊前老
嗯没错花繁是回来了,后来怎么样?第二天我酒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人给丢出去,打不起来的,我要打打杀杀断的利索,可花繁不干,我留下了应如是自己照旧喝酒赏鱼,应如是顶着张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的脸,实际上已经是个枯朽老人了,都快不行的那种。我把花繁丢出去的第十四次后索性随了他,就当看不到他一样,照旧随意吃些东西,一坛酒从下午喝到晚上,点流青入眠,睡得昏天黑地,有时在亭子边睡去,恍惚中被花繁抱到屋子里,我只是合上眼,就当自己没醒。
应如是陪我下棋,断断续续地跟我谈及旧事,不怎么爱谈时痕那个人,我曾问过她,她只是歪头看我一眼,烟花一样寂寥一笑,悲哀道:“我曾经打算当个神棍,走遍天下,年纪大了以后就找个深山老林呆着,孤独终老,直到时痕寻上我,他要我帮他复仇,以一千两银子把我打动,我入了贼坑,被时痕坑了一辈子。”
“哪怕他走火入魔时险些杀了我,我也不曾后悔过。”
我没说完,闻言给人倒了杯离人悲,自己喝了一口,花繁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往我嘴里塞,他瞧着旁边咕嘟咕嘟的粥,给我和应如是各自一碗,他看着火苗幽幽叹息:“我一个邪教怎么成了个烧火做饭洗碗的?”
“花宫主你该走了。”我散漫道支着下巴看人,花繁冲我挑挑眉,漫不经心道:“哪有什么花宫主,花镜宫都不在了,雪霁已经去寻她妹妹去了,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天地之大,却无一席之地容得下我,你真不考虑收留我吗?”他笑得活脱脱就是书画里的妖,把人生吞活剥不留骨头的那种,我摇摇头,懒散道:“留不起。”
“花繁,你把人带走吧,别来伤老人家的眼了,让我自己下下棋赏鱼吧,明明是放不下的,何必彼此折磨呢?”应如是道,我捏着一枚棋子落下,起身走人,那棋子落下后,其余的棋子就不用下了,最后的死局终是要到来的,我和花繁这么纠缠不清下去很不好。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只是我下不了手去杀他。
我抱着酒坛子回去,花繁而然地跟在我身后,随手捞了我一只手,附赠了一句“你的手很凉该多套衣服”的评价,我没说话,拉拉落下的衣襟继续走,走到门口时猛地转身问他:“你为何不肯放手,先前你逼着我放手,我放手后你又何必纠缠不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