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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散漫地勾着一坛酒喝着,秋风吹来很冷,自然是冷的,因我只套了件单衣,我喝得有些醉了,唯一一点清醒的念头就是不能把酒倒入湖里,我要是这么干了,老头子最后留下的鱼也就没了,我想着,又笑,没了也好,老头子不在了,这些鱼随着主人去了也好,可我还是把酒搁在了脚边,老头子留的酒迟早会喝光,我还是好好养着这些鱼吧。

就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人扯了扯我衣领,我随手抽出雪漫抵到这人脖颈上,便见那孩子看我,灰色的眼在冷薄的光下透明一样,空寂极了的眼,开口便是一把沙哑十足的老人的嗓,破碎的声:“我不曾想过,他会念着我,那时满江湖的人,都是冲着我去的,方乾得知我在那里的消息,可我都成了这样了,都该死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关系,何必呢?”

应如是叹气,看看我,拿孩子的手摸摸我的头,道:“你不必至此的。”

“晚了,你是不是快死了,几年前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我看着我面前的应如是,五岁的孩子的脸,除了那把沙哑的嗓,灰色的眼,要不是那双眼我根本认不出这是她。

“是啊,所以我来找你,告诉你一些旧事,现在的你,除却发色,像是第二个天若水。”应如是的声音里带着悲悯色,大抵她是真的快死了吧,才会这般容易心软。

有个一身红衣的人过来,他俯身时拿一双腥红的眸子看我,月光落雪一样的发,我只笑着看他,思绪昏沉着坠入无边黑暗,睡过去时还想,我和天若水自然是相似的,本来我就像我亲爹,除却笑时带着我娘的酒窝,还是半个,现在我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把我养大,把他会的悉数交给我,我身上套的还是他的衣服,以着同他一样散漫的姿态喝着他珍藏多年不舍得喝的酒,又同他一样失去了想要守护的,和天若水怎会不像呢?

多年后我终于了解了他那身散漫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活不下去,又死不了。

微凉的唇吻在我额头,他捞了捞我的发,我面上一热,竟是落了滴眼泪,别哭啊,我想,又觉得我们二人恰巧都是一身红衣,同样的白发,倒像是白头到老了。只是我这头发白得惨淡,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第79章番外三此恨绵绵无绝期

79.番外三此恨绵绵无绝期

哪怕在天若水杀了云深的很多年后,那份恨意也无法释怀,云深终于如愿以偿,成了死后也深刻在他身上的一道入骨伤痕。

于是他终于明白方式微为何如跗骨之蛆,在花镜死后也要纠缠他十多年,就是不要他好过了,虽说花镜死后他根本就不曾好过过,只是天真被折腾成得只剩下双无神的眼时,他再一次体会到自己是活着的这件事了,若不是活着,心脏怎会痛得那么厉害,一跳一跳的疼呢?

当年那个卑微的灰扑扑的只剩半条命的小女孩,竟是方式微挂在心尖尖上的人,方式微吃了雄心豹子胆向花镜讨要叶檀草龙骨九梦昙时,花镜还勾着他脖子冷声说人放肆,那时候花镜的天残九法已修炼成,对谁都是冷淡的态度,那时候他笑吟吟地问:“不知鬼使讨那救人性命的东西做什么?可是有什么挂念之人?只可惜这药物可是我们二人豁出性命才取得的,可不是谁都能给的,就算我快死了,花镜也不见得会拿这些东西救我性命的,因为太不值当了。”

花镜闻言扣着他肩膀的手捏紧了,指甲隔着衣物深陷进去,他挥挥手要人退下,就当没见过方式微异常明亮的眼,没看出那双看管杀戮暴虐的眼底的卑微渴求,那时候他只是想:“你要救旁人性命,可我该怎么救花镜的命呢?”

那个小女孩子死了,方式微表面上恢复了旧时的模样,实则越发暴虐,入他房间的男女到后来都是被抬出来的,一个个身上遍布青紫,花镜和他说人几句,没放在心上,因方式微向来就是那个样子的,看谁不爽便要打要杀,入他房间的人免不了遭受虐待,那种人是没得救的早就烂透的,花繁和他未曾放在心上过,他们两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心高气盛,一个冷漠一个散漫,直至方式微带着手下背叛,云深带着一群人攻上花镜宫。

他和花镜站在高处,隔着一溜台阶和漫长的时光,看五年前冷淡地说“你再和花镜纠缠不清下去我就打断你的腿”的双生兄长,方式微和背叛的人混入武林正义人士之中,顶着张□□,也不知在何处看他和花镜的笑话,他的兄长天若山远远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白瓷狐狸笑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活活像是老父亲看着自己败家的儿子大祸临头,无计可施,保不住自己儿子一样。

你真的不该信云深的。他想,在众目睽睽下揭开自己白瓷狐狸面具下的笑脸,这下一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花镜的左护法白笑狐是谁了,武林盟主为哥哥,邪教花镜宫恶名远扬的左护法便是那本该走入正途却突然没踪影的天若水,凡是有人问天若山,天若山都说自己同弟弟再无关联,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而今兄弟相对,拔刀相向,只差彼此施加以最惨烈的招数,只为求得一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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