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可把白江清给我的东西退回去,就算是白江清,他也不清楚我想要什么啊。”他长长地叹口气,眉眼间的狡黠化作飞灰,被谁轻飘飘地吹了一口气,无声地散了。
“好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我冲人挥挥手,运了乾坤天地就跑,一转身还未跑几步,便见胡安胡少庄主抱着手臂,倚着后面的树,促狭着眼看我,我仓皇后退几步,被身后的石块险些绊倒,还未倒下去时身后有人一把揽上我肩膀,我习惯性一抬手,浮生扫到人眼角处终止,剑气扫过,留下一道艳丽红痕。
“小孩子戾气怎么这般重,我还想说,你要倾尽全力寻回白江清,就算他死了,也要把人的尸体带回,可以么?”他嘴上这般教训我,自己笑时眼里的戾气更甚,本来就不是什么俊朗周正的长相,这样的表情,使得他看起来活脱脱是狐狸成了精,自顾自埋头算计着,等着别人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他就那么笑眯眯的,我却觉得背后发凉。
“为什么?”我问,对这个人的印象始于初见,狡黠如狐,一身贵气,怎么看都是薄情模样,一身游戏人间的浪荡气息,从我收到的诸多消息和这个人的往来中,我发觉胡安的确是个薄情性子,鲜少执着,只爱看热闹,兴致来了就掺和进去,以着微妙的旁观立场看戏,奈何他身上打着两易庄少庄主的名号,胡安又晓得拿捏分寸,不触动他人底线,再放下引人主动上钩的利益,他总能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安然地全身而退。
“倒霉孩子,你怎么那么多事。”他笑,抚过眼角自下而上斜斜划过去的那道红线,挑眉问我:“喂毒了吗?”
他的手指危险地搭在我脖颈上,只要我说有,他就该胁迫我拿出解药,我摇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可是正人君子,没有那毛病。”
“你小子只是嫌麻烦吧。”胡安翻了个白眼,嫌弃道。
“啧你一直在偷窥我吗?”我打掉人的手,抱着手臂摆出瑟瑟发抖的姿态来,我和他不是什么熟人,他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些。
“楚歌跟你一个毛病,他嫌麻烦,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毒死这件事未免太惨了些,好了,江湖再见,有朝一日就算你死了,挖地三尺我也会找到你的尸体,你欠我的玉佩,我自会讨回来。”他甩甩袖子,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我叹口气,折膝盘腿坐下,想知道这个人跟了我好些天,怎么还是这般精神?何况这人比我还晚了几个时辰,怎会这么快就能赶上来?我一直以为胡安胡少庄主是个只能动口不能动手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就是个摆设,这些年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胡安把能动口就不动手这句话贯彻得彻底,我未曾听闻胡安胡少庄主跟人打斗之类的消息,或许是有,可两易庄的人把消息拦截封死了。
我这些天使靠着醒魄草才勉强提起精神的,那胡安胡少庄主呢?为了甩开他我就没按照正常作息睡过,不惜半夜三更爬起来赶路,披星戴月,运着轻功一路逃亡。
我盯着人离去的方向一阵,捞了捞袖子里的鬼工球,听着沙沙的声响,掂了掂重量这才安心,鬼工球要是不在了,我和师兄的兄弟情可就能轻易打水漂了,我和他都是在老头子教出来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翻脸比翻书还快,只留了一点深情,难以轻易交付他人。
白江清在我师兄心尖尖上的位置,和他相关的,半分玩笑都开不得。
我嗤笑声,觉得世事太过无常,在有生之年里,我还能见到我师兄身上安着情深两个字的一天啊,我本以为他会那样浪荡一辈子呢。
而今离终南山,也只差两天的路程了,阳光自高空跌落,摔了我一身,我只觉得暖和得很,醉了一样想要去睡,我咬咬舌尖下压着的最后一点醒魄草,觉得自己的确是天若水教出来的,这败家的程度跟人有一拼,醒魄草能续人半条命,使人神志清醒,若是经由歪门邪道之手还能成上好的促进内力大涨的药丸。
我已经付出这么多代价了,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若是败了,大概我会被我师兄还有一整个花镜宫追杀的吧,而我手上的鬼工球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更是一场灾难,我怕是会被半个江湖追杀的。
我戚戚然地想着,继续赶路,把自己当做一段朽木,不近人情,不知疲倦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