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预言,该是真的。
“掌门他没了啊……”白青莲道,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天青却觉得真不容易,等这么一句话,好似等了足足百年。
你掌门早就死了啊。她暗自发笑,嘲笑那荒诞滑稽的命运二字,在几年前的时候,死于我那假老爹真伯父的手底下,方式微披着那张人皮,到了霄琅教,逃避我老爹的追杀,成了个假掌门。
我喊天若水一声老爹,那他就是我老爹,至于血缘关系,本就是有着的。
他的过错,我也该受着。天青想,嗅到一股子香味,急急抬手掩了白青莲的口鼻,后来才发觉那香味使从白三公子手指间流泻出来的,白色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开来,手里的水穷起起落落铮铮作响,他身上云淡风轻的意味太浓,哪怕动作急促,也是从容的,云淡风轻,安之若素,楚歌蒙了面,身份不便,手里的短剑暗器都是对着方式微的,一双眼却是向着白江清的。
怕是把人放到了心尖尖儿上的位置。天青想笑,勾了勾唇,又绷起脸,想笑又觉得有些难过。
天青松了手,抱了抱白青莲,还未松开便听耳边人虚弱道:“天青,一个姑娘家,还是自重些好。”她浑然不在意地笑笑,在人耳边低低道:“呦——白道长——我是男装,人家只会当你是个断袖的,报仇这件事来日方长,走吧,下去养伤。”
说完这些她觉得不够,本松开了揽着人肩膀的手,后顾忌到人伤处,索性挪到人腰边,拍了拍,道:“你说我不自重,可你连我衣服都扒过了,还替我挨了一刀,你怎么就不自重些呢?道——长——”她拖着慵懒长腔,笑了起来,后背伤口暗暗作痛,她咬咬牙,又觉得后背这道伤还真值。
世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白青莲白道长没什么好看的,可就是入了眼,情-人眼里出西施,仿佛世间就没有再好不过的男人了。
白青莲无力道:“下去吧,这里太危险。”她嘴上应着说好,一记手刀把人劈开,背着人带到畏畏缩缩退在一角的霄琅教几个弟子面前。
一身杏子红衣衫的公子低头,对着瑟缩的小弟子道:“看好他,给他疗伤。”本是要走的,又回头笑了一笑,这一笑笑出了十足十的妖气,那剑眉斜飞入鬓,桃花眼含情脉脉,笑时陡然生出一股子锋利逼人的媚气来,颊边小酒窝深深陷下去,还是双的,笑得天真又妖冶,浑然不知地勾着人心神。那公子低低道:“转告他,情深不寿,我不奉陪,先走一步,有缘再见。”
“如若再见,怕是孽缘深重了。”那人临走前顿了顿脚步,叹了口气。
天青浑然不在意地抬手去扯自己兄长的脸,和以往一样没大没小,又瞧了一眼凋尽树叶的树下的莲生和尚,枯叶被秋风卷起,这场武林大会,也快在这出闹剧里结束了,她想着,冲自己兄长笑,和以往一样,摆出无辜模样。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她笑,手指间的血无意擦到人颊边,天真冲她笑了笑,像是被气的,半边的酒窝生生扯了出来,沾着血色,生出一股子戾气来,眨眼间就不见了。
天真深深吸了一口气,促狭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她,道:“天青,你走吧。”他阖眼,有些难过的模样,道:“抱歉啊,我已经想起一切了。”
五雷轰顶莫过于此。天青想,看着花繁扣着人肩膀的手指颤了颤,竟是怕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同情自己兄长还是先嘲笑花繁的好,花镜宫花繁声名赫赫又怎样,不也是可怜人一个么,纠结着爱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可那个人的记忆却全都恢复了。
那么你们两个,到底是选择要爱还是要恨啊。天青烦闷地抓抓头发,懒得想自己兄长对老爹是什么态度,她太了解自己兄长了,是个狠不下心的,就算不是亲生父子,也下不去杀手。
何况天若水把那段记忆封了,的的确确是为了他好。
“所以,你想怎样,还认我这个亲生妹妹吗?”她笑,看着自己兄长,有些心酸,她想她竭尽全力去护着,怎么拼尽全力了,还是护不住呢?
就像是喜欢的瓷器碎了,好不容易修复过来,终有一日,那个瓷器还是在自己眼前,啪地一声,清脆响亮,在自己面前,再度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