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着琴音去找人,结果便见我老爹脱了鞋袜,坐在乱石上,脚下是潺潺流水,焦灼的阳光照得溪水闪闪发亮,所有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闪闪发亮的,除了我老爹。他听见声音,抬头扫我一眼,那双眼和我所见的尹墨是一模一样的。
眼里的星落了,只余下满眼死寂。而本人不加以遮挡,任由那些东西泛滥周身,成了灾荒。
十三岁的我踩着乱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等他弹完,懵懂而无知地问这是什么曲子啊,听了好难过。我老爹少有的穿了一身白衣,他低低笑道,凤求凰啊,笑着的眼是哀哀的,又摸了摸我脑袋,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低低道:“你以后啊,不要弹这个曲子。”
那天我老爹是喝醉了的,后来我再也没有听见他弹过凤求凰。我也很乖巧的,琴棋书画都有学,可是琴,从未学过凤求凰。
出门时我还在想尹墨是怎么回事,我老爹是怎么回事,我老爹到底是不是天若水,天若是不是早死了吗?天若水和花繁这两个人在说书人嘴里总会出现的,有人说天若水本就是个魔头,有人说他本是一翩翩少年郎,一身白衣俘获诸多姑娘芳心,只是后来遇上魔头花镜,误入歧途,还有人说他是武林盟主,后来成了魔头,还有人说天若水是个一身白衣的妖冶女人。
我老爹听了这种话都是面无表情的。
对了,我老爹何时跟我提过,他的姓名呢?
我猛地撞上前方的人,也不知是撞上病弱的白三还是我那师兄,要是我师兄还要被人扯扯脸,调侃一番,白三公子还好,只会叮嘱我一句走路小心些,也不至于上手,哪知我这一抬眼,便撞上一双腥红眸子,长睫染雪似的,他眯着那双妖冶眸子,冲我笑了笑,我惶惶后退,背后猛地搭上另一个人的手,我下意识就对着后方挥出短匕雪漫,叮的一声也不知撞上了什么,后方传来声无奈的轻叹,“我是三七。”他道。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花繁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伞,红的底开着一朵白梅,白的颜色无端被连累成妖冶模样,我看看那把伞,想起身后的店里有把一样的,蔚公子那里也有这样一把,不过这把伞明显不是花繁花宫主闲的无聊时随手弄得,伞面是通经断纬的织法,不过若是花繁花宫主,用的该不是缂丝。
“卿本佳人,可不要随手拔刀啊。”他笑吟吟道,径自冲我抬手,是要撩起我的幂篱,一阵劲风逼来,后面的三七一把抓了我的领子把我往后提,他那一直抱着的东西露出一角来,是个铁棍,我未想过三七会突然出手,懵着脸看他走到我前面,是护着我的姿态。
“还请公子自重。”他冷冷道,手里的铁棍直指花繁。
花繁勾了勾唇角,道:“白家三七,你明明知道,本座和你家公子是认识的,何必来阻拦本座呢。”他转着伞柄,花繁只做了敷衍的伪装,戴了假发,遮挡了一下异常显眼的一头银发,面容没变,只着一身白衣,黑发松松垮垮束了,一身的妖气不减反增,惑人又逼人。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一身白衣穿得这么妖冶。
“三公子让我一路护着他,仅此而已。”
“三公子这么说了,赔上一条命我也是要照做的。”
三七淡淡道,赔上性命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此简单平淡,仿佛这只是不足挂齿的一幢小事,可是他说时字字掷地有声,来得沉重,是带着坚决的信念的。
“算了算了,白家的人要么是一根筋的木头,要么就是执念得很的疯子,本座还有事,江湖路远,下次再见。”他懒懒道,进了听雪阁,我方才出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