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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灵心为这个忽然浮现的比喻而感到有些好笑。

但如果这一块淤血真能为他们的感情带来些变化,那的确是一种新生。

奇怪的是,在大生大死面前,感情中的硝烟都会自动弥平。

徐灵心身边有这样的例子,他认得一位长辈,和丈夫貌合神离,两人各自在外都有相好,准备离婚之际丈夫查出得了绝症,小情人自然是转身而去,她却决定留下来照顾他。她的情人也不能接受,离她而去,她则尽心尽力照顾了他十年,为他送最后一程。

徐灵心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她会做出那么傻的举措,在决然分开的前一刻,为着他无人陪伴,便放下了一切回转。

也许情之一字,越是灵心明目,越看不分明。

滚滚红尘,人是糊涂些的好。

像此刻,他听着陆天骐对大夫絮絮,竟听得微笑,像老师见幼儿第一次完整背诵诗歌,他总算是调教陆天骐有点成效。

临走时陆天骐又紧紧握了握医生的手,在他,已很少对别人如此殷切,甚至伏低了身:“拜托您准备的东西……”

医生连连答应:“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您可以请律师过目了,有什么疑惑随时打我电话。”

徐灵心没去问陆天骐他在干什么,有些事如果陆天骐不主动说,那谁都不能让他开口的。两人当年也曾有过暧昧的阶段,徐灵心屡屡试探陆天骐的心意,明明已经那么明显,但他就是不肯松口,气得徐灵心好几次差点说“分手”。

不过陆天骐背着他精心准备了一次浪漫的告白,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据说还是翻日历算的吉日良辰,而后才郑重开口。

那时徐灵心已被他气得毫无指望,他像支触底反弹的股票,直接惊得徐灵心喜昏了过去。

陆天骐就是这样的男人,念书时要念一本书到能诵,才肯说“我看过”,打游戏要打出白金奖杯,才淡淡和人提及“我玩过”。徐灵心就是喜欢他这种固执的骄傲,尽管幼稚了点,但却很完满。

他曾以为,陆天骐会带给他一场完满。

不过后来他很快明白,完满是两个人的事,两枚玉璧各一半,才堪拼得此生圆。

即使是他们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徐灵心也保留了对陆天骐的一点信任。

治疗方案出来后,因为医生已腾出了时间,陆天骐便送他住院,直接开了单独的病房,就睡在他旁边陪护。

许多事说起来重如泰山,繁如棉絮,但真的事到临头,反而忙忙碌碌很快过去,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升学、嫁娶、治病,人生种种不过如是。

陆天骐没有半点尴尬,拿着新买的消了好几遍毒的水盆打水,亲自给他洗脚。

徐灵心有些惊讶,他刚做了检查,浑身都倦倦的,一双脚伸进那双温暖掌心,确实心底触动了一刹。

陆天骐笑:“看你懒得动,不洗澡了,这两天要当心别伤风,我替你擦擦。”

徐灵心本来想说“我是治眼睛而已”,但姜白露刚来看过他,趁陆天骐不在还怂恿他好好考验对方,他就没哼声。

陆天骐温柔而耐心地半蹲着帮他洗脚,他也不会什么按摩手法,只是笨拙地以指掌覆盖着徐灵心的裸足,如果闭上眼,恍惚中会觉得整个人都被他捧在掌心。徐灵心双足踩到了肉身,是他日夜拥抱过,苦心挽留过的一具肉身,他忽然眼底酸涩。

陆天骐见水变冷,便用手垫着他的脚替他擦拭。徐灵心调皮地蹭了他一下:“我的花怎么样了?”

“都好好的,等着你呢。”

“我听人说,你有时候还睡花房……”灵心的语气带了点上扬,再恩爱的情侣也有意气之争,更何况他们差点成怨偶,而现在他占上风。

陆天骐输得心服口服,恭谨道:“绝对不是苦肉计,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他不用说出口灵心也懂得,觉得花房里留着很多自己的痕迹,夜来侥幸还能入梦,这都是常事。

连闻不惯的花香,只要想着他喜欢,也可习惯。

灵心轻轻道:“我也相信你一定不会拿我的花出气。”

陆天骐不讲究,直接拿手指刮了一下灵心的鼻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好啊,你可是赚了个自掏腰包的花农!”

灵心一下躲开:“刚擦完脚还来摸我!”

陆天骐笑骂他连自己都嫌弃,一边端起水盆进了浴室倒水,一边喊:“地上湿,你先别走动。”

灵心应了一声让他安心,如果不应的话他就会探头出来,一定要盯着灵心才可以。

他们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相处着,说怨怼,好像一时也忙忘了,但要说亲昵,又始终没有睡回同一张床。

陆天骐在灵心住院期间表现得尽心尽力,姜白露探病时不住八卦,问他是不是表演二十四孝,彩衣娱亲或卧冰求鲤?灵心却但笑不语。

要是费心编排出阵仗来演,那才不叫尽心。陆天骐也没回避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的事实,大多数时间都托给了护工和护士,但只要他有时间,便默默接过了一切事务。有时路上堵车,管家的菜没送到,他还陪灵心一起吃食堂菜。

有时他也不会回来睡,灵心敏锐地感觉到他这阵子特别忙,相处成了习惯,难免替他担心。但第二天见到他时,又是神采奕奕。

灵心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他答:“太累了,怕你看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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