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一样普通,听听我取的名字:跳海前的最后一瞥。不错吧?”
“你们取的名字都不好,我把它叫:谁来救救我。”
“你耍宝吗?那怎么会是画名呢?叫绝望不是很有文艺气质吗?”
“我最有文艺气质了,我取名为:汹涌中的凝视。”
“太拐弯抹角了,我取的画名比较直接,就叫:我想跳海。”
“你找死吗?取这种名字。”
“老板听完后,一脚把我踹出咖啡馆,我现在屁股还很疼。”
这几个同事说到这里便哄堂大笑。
“在咖啡馆内办画展,确实很特别。”
“那些画其实都很不错,看起来很有感觉。”
“我觉得很多画都是自然挥洒而成,甚至连画纸也是随便一张白纸。”
“嗯。就像女人如果漂亮,穿什么衣服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总之,一面喝咖啡;一面欣赏画,真是一种享受。”
“不过很多张画的名字非常奇怪。”
“是啊,如果不是这些画名,我也不会把那幅画取名为《我想跳海了》。”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爱人(9)
“说得也是。哪有画名叫迷糊、尴尬、逞强、哗啦啦之类的。”
最后这句话是李小姐说的。
我立刻站起身想走过去问清楚,匆忙之间左小腿撞到桌脚。
顾不得小腿上的疼痛,我把李小姐拉到旁边,问她:
“你们说的是哪家咖啡馆?”
“捷运站对面那家呀。”
“真的吗?”
“嗯。”她点点头,“大概从上礼拜开始,同事们纷纷跑去这家咖啡馆
喝咖啡,因为听说咖啡馆内挂满了画,好像是开画展。”
“然后呢?”
“结账时老板还会拿出一幅画,让你命名哦。那幅画里面画了……”
我不等李小姐说完,转身便跑出办公室。
出了公司大楼,往右转,依循着过去习惯的路径,往咖啡馆快步前进。
沿路上,秋风不断拂过脸庞,我感到阵阵凉意。
快到咖啡馆时,我放慢脚步,试着让自己激动的心冷却。
听到脚下又沙沙作响,低头一看,我正踩着满地的落叶。
不禁想起《亦恕与珂雪》的一开头:
我踩着一地秋叶,走进咖啡馆。
推开咖啡馆时,一对男女正在吧台前结账。
“你觉得这幅画该叫什么名字?”老板问。
“嗯……”男子说,“画里的女人似乎在等待,但海是这么汹涌,几乎
要吞没她,她却无法离去,所以我觉得画名可以叫:无助的等待。”
“你觉得呢?”老板转头问女子。
“我也觉得画里的女人在等待,但即使大海的波涛汹涌,她仍然不肯
离去,所以画名是:坚持的等待。”女子回答。
“你们的答案还算可以。”老板对男子说:“你的咖啡打八折。”
然后转头对女子说:“你的咖啡打六折。”
结完账后,这对男女经过我身旁时,老板突然说:
“你们两个不适合的,还是趁早分手吧。”
“你说什么!”
男子很气愤,转过身想找老板理论,但女子还是硬把他拉出咖啡馆。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走到吧台前。
“男生把女生的坚持当做无助与软弱,怎能在一起呢?”老板说。
“给我看那幅画吧。”我伸出右手。
“结账时才能看。”老板说。
“好,没问题。”
我马上点了杯咖啡,然后转身走到以前常坐的靠墙位置。
“已订位”的牌子在靠落地窗的第二桌上,但桌旁依旧没有人。
整间咖啡馆内目前只有我和老板两个人。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到处是珂雪的画,不管是素描、水彩和油画,
都随性地挂着,很像那位石雕师的石雕园风格。
几乎所有的画我都看过,不管是珂雪为我而画的、她画本里的,
还是她工作室里所摆的。
我觉得整个心里都充满了珂雪,再多一点点就要泛滥。
老板才刚把咖啡放在我桌上,我就立刻端起来喝光。
没加糖、没加奶精,也顾不得烫。
喝完咖啡后,我扇着发烫的嘴,走到吧台前。
“可以给我看那幅画了吧。”
我的舌头应该是烫伤了,讲话的发音和腔调都很奇怪。
老板拿出那幅画,问:“你觉得这幅画该叫什么名字?”
这是幅油画,画了一个女子的半身,她的脸正朝着我,眼睛睁得好大。
她的背后是一大片海,海浪汹涌,旁边还有几块小岩石。
不用半分钟,我就感受到这幅画了。
“这幅画什么时候拿来的?”我问。
“上星期。”老板回答。
“谁拿来的?”
“一个女人拿来的,她还带了个小女孩。”
“是‘她’吗?”
“不是。”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爱人(10)
我知道应该是小莉的妈和小莉。
“你一定知道,这是‘她’画的吧。”我说。
“嗯。”老板点点头。
“那你先说。”我说,“这幅画表达了什么?”
他看着画,说:“有汹涌、有澎湃、有思念、有牵挂、有殷切。”
“所以呢?”我问。
“她非常想家,眷恋着家里的一切。”他说。
“你也很想念她吧?”
“这还用说。”老板瞪了我一眼。
“你再告诉我,这一大片海,是西部的海,还是东部的海?”
“西部的海。”他说。
“为什么?”
“海浪这么汹涌,一定是急着想回到岸边,所以是西部的海。”
“你是不是可以听到波涛汹涌的声音?”我又问。
“嗯。”他回答。
“图画跟亲人或爱人一样,总是会让某些人有特别的感觉。”
我笑了笑,“这是她说过的话。”
“我知道。”他说。
“如果让你选择,你觉得画里的女子,是亲人,还是爱人?”
他犹豫了一会,然后说:“是亲人。”
“那么对她的画来说,你是亲人。”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接着说:
“而我,是爱人。”
“爱人?”老板抬起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