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我的车子来了。”
“嗯。”
“再见。”
礼嫣说完后,打开车门,回过头,终于掉下眼泪。
黑色的轿车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我没听见车声,只听见悲伤的声音。
我试着开口说话,但总是说不出话来。
即使由喉间发出的嗯嗯啊啊声,我听起来,也很悲伤。
悲伤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萦绕,赶也赶不走。
虽然想捂住耳朵,但又想到这是礼嫣最后的声音,手举到一半便放弃。
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咬着牙,用力捂住耳朵。
过了一阵子,手才缓缓放开,悲伤的声音已经变小,渐渐听不到了。
看了看四周,才发觉我和礼嫣一直站在那家咖啡馆的对面!
突然想起珂雪还在咖啡馆内等我,我立刻冲过马路。
用力推开咖啡馆的门,却没看见珂雪。
只见老板冷冷地看着我。
“她走了。”老板说。
“啊?”
我终于可以正常发音。
“她留了个东西给你。”
老板说完后,便递给我一张画。
画里只有一个女孩子,脸上没有表情。
而她的右手,正拿着笔,在脸颊上画了几滴眼泪。
我完全没听见任何声音,只觉得胸口有股力道在拉扯,很痛。
《亦恕与珂雪》第十一章悲伤(10)
试着调匀呼吸,但氧气始终不够。
凝视这张画愈久,女孩脸上的泪水便愈多,
我仿佛快要被这些泪水所淹没。
我知道这张画的名字了。
它一定就叫做《悲伤》。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爱人(1)
“如果图画是画家射出的箭,那么最厉害的画家所射出的箭,
不是经过你耳际,而是直接命中你心窝。”
珂雪曾对我这么说。
由此看来,珂雪一定是最厉害的画家。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一天,我下班后仍然到咖啡馆等她。
“已订位”的牌子还在,但我等到咖啡馆打烊,她也未出现。
我和老板之间没有对话,他只在结账时说了一句:“一共是一百二十元。”
然后我掏钱,他找钱。
搭上捷运列车回家,我度过失眠的第一个夜晚。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二天到第十天,我每天都到咖啡馆等她。
“已订位”的牌子一直都在,但她始终没来。
老板连话都不说了,结账时右手伸出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最后变成拳头。
然后我掏钱,他找钱。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十一天,是礼拜六,我早上十点就到了。
老板正好打开店门开始营业,我直接走进去坐在靠墙座位。
“已订位”的牌子消失不见了,我心里一阵惊慌,以为她不会来了。
只见老板从吧台下方拿出“已订位”的牌子,轻轻擦拭一下,
再走到靠落地窗的第二桌,放在桌上。
太阳下山了,对街商店的招牌亮起;招牌的灯暗了,黑夜吞没整条街。
她依旧没出现。
结账时,老板的右手又伸出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最后变成拳头。
我摇摇头。
老板再比一次: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拳头。
我还是摇摇头。
“什么意思?”他终于开了口。
“我忘了带钱。”我说。
“对面有提款机。”
“我连皮夹都没带。”
这是我和他这十一天以来的第一次对话。
老板凝视我一会后,说:“今天我请客。”
“谢谢。”我说。
“饿了吧?”
“嗯。”我点点头。
“你去坐着等。”老板转过身,“我弄些东西来吃。”
我回到座位,安静等待。
十分钟后,老板端了两盘食物走过来,放了一盘在我面前。
“你那盘比较多。”我说。
老板把两盘食物对调,然后说:“吃吧。”
我吃了几口,听到他说:“我和她是大学同学。”
“不会吧?”我抬起头,“你看起来像是她叔叔。”
“你想听故事?”他说,“还是想打架?”
“听故事。”我做了明智的选择。
“大三时,她突然想出国去念书。”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她的画是死的,没有感情。”
“是吗?”
“图画跟工艺品不一样,你不会觉得花瓶在哭或在笑,但一幅画……”
“怎样?”
“会。”他说,“画会哭,也会笑,甚至可以让看见它的人哭或笑。”
“喔。”
“她不想只学画画的技巧,她想学习如何在画里表达感情。”
“那还是可以留在台湾啊。”我问。
“在台湾,感情容易分散;在国外,全部的感情都会集中在画上。”
“她想太多了。”
“你懂什么。”他瞪了我一眼。
我不想跟他顶嘴,于是说:“你说得对,我不懂。”
“她还在台湾念书时,就喜欢来这家店,也说这里的咖啡很好喝。”
“这家店不是你的吗?”
“那时候还不是。”他说,“她出国念书的那几年,我拼命赚钱,后来
顶下了这家店,也拜托店长教我煮咖啡。”
“那个店长人还真不错。”
“不。他以为我是黑道人物,所以不得不教。”
我觉得很好笑,笑了几声。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爱人(2)
老板看起来酷酷的、凶凶巴巴的,又留了个平头,难怪会让人误会是黑道中人。
“她回台湾后,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喝咖啡。我不希望她花咖啡钱,
又想看她继续画,所以我让她用画来抵咖啡。”
“嗯。”
“她给我的每幅画,我都好好保存。有机会的话,想帮她开个画展。”
“你人真好。”
“自从她认识你以后,便愈画愈好,这点我该感谢你。”
“不客气。”
“但她现在离开了,也是你造成的,所以我无法原谅你。”
“对不起。”
我们开始沉默,同时把注意力回到餐盘上。
“说说你吧。”我打破沉默,“你也是学艺术的,怎么不继续画?”
“艺术是讲天分的,跟她相比,我没天分。”
“会吗?”
“没错。我顶多成为艺术评论家,不可能成为好的艺术创作者。”
“为什么?”
“创作者必须只有自己、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