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余晚轻轻一笑,“我又梦见她了。”
珊娜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就好像没听见那句话一样转移了话题,把手里的药递了过去,“给,今天的药。”
“谢谢。”池余晚乖巧道谢,接过药来倒了三分之一在手掌心里,又拿起床头的玻璃杯,用一口水就着药咽了下去。
“宋太太说今天许先生和你丈夫会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会醒过来呢,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你坐起来了。”珊娜扶着池余晚下了床,让她坐到了梳妆台前,然后拿起一把精致的木梳给她梳起了头发。
“我这次昏迷了多久?”池余晚轻声问道。
“十天。”木梳挨着头皮轻轻从头顶梳到发尾,珊娜的声音听起来也是这般的柔和,“你要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还有很多美好的人在等待着你,上帝也会保佑你的。”
池余晚轻轻笑了笑,垂下眸子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衣袖,两条胳膊几乎都看不见形状了,瘦得就跟筷子一样。她想,她估计这辈子也就只适合像宋太太一样,在异国他乡的一个安宁的小乡村,安安静静回忆自己这一生,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吧。
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来到英国有多久了,只记得自己在北京的医院晕了过去,醒过来就已经到了这里。许末说是帮她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她修身养性,池余晚倒觉得他是给她找了个地方养老送终。
珊娜帮池余晚编了一个民国风的头发,又从衣柜里给她找了身旗袍出来。旗袍是墨绿色的,材质顺滑,花纹复古,摸上去甚至都会让人晃神自己是不是穿梭了百年回到了上个世纪。
房东太太是个英国人,但是五六岁就跟着父母去到了中国,后来一直在那里定居,结婚生子,嫁的丈夫是一个姓宋的文雅书生,但是那个男人在□□的时候遭人诽谤不幸身亡,宋太太便带着孩子回到了英国。
这个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跨度是一个人的半生,但是寥寥几句也就说完了。
“这是宋太太从中国带回来的旗袍,你们上个世界的衣服还真的是很好看呢。”珊娜举着旗袍在池余晚身上比了比,又摇了摇头,“你实在是太瘦了,小池,你又是输了十天的营养液,什么都没有吃。许先生和锦先生来,说不定会责怪我呢。”
“我马上下去吃饭啦。”池余晚有气无力地轻轻把珊娜推出了房间,接着自己把旗袍穿到了身上,看着自己那两条白玉筷子一样的胳膊,终于是没法狠下心来动手敲断它们。
楼下房东太太正坐在轮椅上,捧着一张报纸在一个有阳光的角落看着,听见池余晚下楼的声音,那个面容精致的已经年过七十的女人抬起了头,笑容和蔼。
“小晚。”
宋太太也是一身的书卷气,和许末那个斯文败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池余晚踩着双毛绒拖鞋走了下去,礼貌地张臂抱了抱宋太太,脸颊贴着脸颊吻了吻她,“早安。”
“这一次怎么样?醒来还难受吗?”别墅里的人都是清楚池余晚的情况的,对她的关心自然也是不减。
“比以前好多了,我都有些记不起来梦到了什么。”池余晚这话不假,明明换衣服的时候都还很清晰的梦境到了此刻却是模糊得不能再模糊,好像除了那个人的脸,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人的脸……
就在她险些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时,宋太太及时地唤回了她的意识,“小晚,今天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