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适应黑暗的双眼,却因为惊骇而睁大,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接近十人,身着黑衣、手持武士刀的人,以轻盈得不可闻的脚步在室内轻轻挪动,却始终以室中间的二人为中心,高举着刀。
辻友绘大骇,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那是瞳门中的精锐武者,虽手持长刃,但基本上那不过是根据传统流传下来的一种配备。他们的任务,只在于活捉目标人物。
辻友绘不知道哥哥的打算,但是外面有vasari的人,以枪声惊动他们,不是明智的方法;当场用刀无声杀掉金木崎,在验尸时,也逃不过被追究的命运。
她看向金木崎,却见背向自己的他,仍是双手撑着地面,不言不动,无声地跟那十人武士对峙着。
“辻影久,你来了。”他突然开口。
辻友绘吓了一跳,这才见到从黑幽幽的人堆中,慢慢步出哥哥的身影。他抱着双臂,轻轻走出。月光映在他的脸上,辻友绘只见到他难测的笑意,只听他嘶哑的声音轻笑着:“没想到在洞房之夜,也能够保持如此警惕啊。”
“要怎样对付我?在这里解决?”金木崎单刀直入地问。
“哥哥……”辻友绘忽地扑到前面,脑袋几乎贴着地面,离辻影久十分地近:“在这里解决掉金木崎,vasari的人只怕会……”她的心里,并没有刚刚温存过的夫君,有的只是哥哥的安危。
辻影久却不看她一眼,眼中只闪烁着野心的焰火:“我所想的,却不一样。vasari的血脉只剩下你一人,也就是说,只要友绘怀上了你的孩子,整个vasari家族就能够在我的掌控之下了……”他笑得阴森,“当然了,在此之前,你的自由要得到适当的牺牲。”
金木崎微微侧着脑袋,似是在挑衅,然而语气却淡然:“如果我说不呢?”
“你认为你有选择的余地?”
辻影久说完,辻友绘的心蓦然涌上一股寒意。她看向金木崎,却赫然发现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似乎蓄起一阵笑意。他撑着地面的两手,忽地轻轻一转,双手捏成拳头轻捶地面。那拳音甫落,自屋顶上方四个角落扑下
团团黑影,比那黑影更快落地的,却是道道银光。
辻影久意识到有诈,蓦然从腰间掏出枪支,要对准金木崎,却被身后几个人按捺住。他嘴里喊道:“快上!”
然而他的人此时却身子一软,脸色扭曲,双目圆睁着,纷纷歪到地上来。
在他们身后,高高下下站着的,是身穿黑衣的黄种人。他们低头看着脚下的武士,只见他们的脖子上,都插着一根长长的银针。
辻影久猛然意识过来:他们是那群来自东南亚岛国的孩子!自孩提时代起便挑去手筋脚筋,并经过严酷训练。由此而仍然能够存活下来的,便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这些人,才是真正保护着金木崎的影子军团!在外面正襟危坐,或是三五步便相隔守卫着的意裔黑手党人,不过为了起到麻痹辻影久的作用,认为只要带着受过忍者训练的武士兵团,逃过那些西方人的耳目,便能够达到目的!
、婚礼(四)
他的脑袋被死死按在地面上,一双眼却不甘心地睁视着,看着金木崎的脚慢慢踱到自己面前,看着他缓缓俯□子,俯视着自己。
“容我再次介绍我自己——我叫金木崎,在西方以leonevasari的名字出现。我没有西方人想象中的羸弱胆怯,也不似东方人想象得光明磊落、不谙计谋。”
辻影久觉得意识不断从脑中流走,听不清金木崎的声音,只咬牙想着,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却赫然听见金木崎冷冷地,朝向辻友绘:“你还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吗?”
辻友绘看着哥哥,在他冰冷的瞳孔中,映现出自己的影像。
她知道哥哥的野心,也知道自己在他那盘野心之局上的位置。但她向来天真地以为,在哥哥的眼中,是有自己的。但此时此刻,看着辻影久的双眼,她才发现:那里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
这时她突然听到金木崎说:“瞳门是女系家族,你才是真正的统主。”他缓缓逼近她,“你要怎么处决他?”
辻友绘讶异地抬起脑袋,看向眼前这个已是自己夫君的男子,她不禁有点茫然,又环顾四周。眼前,瞳门的人均已倒下,只有被按捺在地的辻影久。
金木崎的笑声冷落:“女人真是矛盾的动物。一边说着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这种权力一旦落到手中,又不知所措起来。”
辻友绘对他的冷言冷语置若罔闻,眼中只映入辻影久的容颜。他歪着脑袋,脸孔扭曲,跟她心目中那个英武硬朗的哥哥相差那么远。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嘴唇缓缓蠕动,艰辛地想要说什么。
他的形象,忽地如一面镜片,哗然碎裂,深深扎进辻友绘的心头。
辻友绘蓦然想起那幅油画,瞬间明白过来。
那画上的自己和另一名少女,并非指有助于哥哥事业的人,而是相对于金木崎而言。她抬起眼,茫然地看看金木崎,他却一言不发地看向自己。
辻友绘突然觉得很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丈夫。
更害怕自己内心突然涌上的念头。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深爱着哥哥的自己,也是怀有私心的。
她凄然地伸出手去,抱住了哥哥的脑袋放到膝盖上,无限低回:“哥哥,你就这样死在我怀里,该有多好——”
辻影久的双瞳赫然睁大,像是不敢置信。他双唇翕动,终于喊出:“救我——”
然而身后的人,已经在金木崎的眼色示意下,
一手按住他的脑袋,一手扭过他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双眼陡地睁得更开,脑袋被扭到脖项之后。他最后的视线,永远地落在辻友绘身上。
只不知道那空洞的眼珠里,是不忿是懊悔,是怨恨是痛爱。
辻友绘慢慢俯下脑袋,轻轻地亲吻着那已经没有生命力的唇,喃喃着:“你既是我爱的人,也是我恨的人。我不愿你死在别人怀里,这样的结局,或者是最好的。你永远记得我,在地狱里,也永远记得我。多年以后,我会追随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