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眉心下一
悸,脸上却仍是不甘示弱,只冷冷地盯着他。
“你这算是什么表情?”尹迟一笑。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连日的躲藏、饮食不定,让他憔悴了许多,嘴角的胡渣在夜色中亦是清晰可见。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颂眉横眉冷对:“以前我杀人的时候,总让死在我手上的人好好看清楚我的样子,下一辈子报仇了,也不会认错人。现在我要死在你手上,我也会好好看清楚你的样子。”
尹迟扬着脸,微微笑着:“就凭我现在这幅尊容?我可不希望你记住我现在这个样子。”说着他忽然把手中的枪收回,在手中转动着把玩,“难道那天晚上,你还没看清楚我的模样么?”
颂眉眼睛一转,已疾速把手探到自己腰间去取枪,手中却是一空。眼前的尹迟一笑:“在我手上呢。”手中已是多了一把枪,正是不知何时从颂眉腰间取下来的。
“我们两个交流的时间太少了。我从来没跟你讲过,我在当杀手之前,是全职盗贼吧?男宠不过是我的兼职。我靠偷那些男人的钱来生存,不靠出卖肉体。”他微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
颂眉知道,这个男人恨她。
她忽然存了点希望。
如果这个男人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她知道自己死定了。但既然这个男人恨她,那么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尽管最大的可能性是——因为他的恨意,她会死得更惨。
对于尹迟这种人来说,激烈的恨,才是表达爱的方式吧。
“你居然心不在焉。”尹迟皱皱眉头,一把捏过她的下巴。这种动作让她深感受辱,张口就咬着他的手。
他笑着,并没收回手。
她忽然松了口,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尹迟只看着她,皱了皱眉。
良久,她看定他:“你真是笨蛋啊。你再不杀我的话,我的人进来了,到时候你即使用我当人质,也逃不出这里了。”
“是么?”尹迟只微微一笑,“我们已经在这里站了那么久,一个你的人都没经过,你没觉得奇怪?”
她的心一沉。
这时自白色房子转角处,走出数个人。为首那人身形纤细瘦长,轻轻地用手捂着嘴巴咳嗽着。良久,他停止了咳嗽,走到颂眉的跟前。
“初次见面,我是金木崎。”那个淡色栗发的少年略带倦容,但一脸淡定,“你已经成为我们手中的人质了。”
注1:指英国的年轻厨
师jamestrevoroliver,他的节目名字就叫nakedchef(赤裸大厨)
、海边(一)
这一片泰国北部的沙滩,并非什么旅游胜地,因此很难见到游人的身影。一片低矮简陋的小木屋,住的都是当地人。每日里听着浪涛声,过着简单的生活。
烈日的光还没完全收敛,晒得黝黑的男孩子,已追着一条狗跑到沙滩上,身子脱得光光的。邻居的小女孩一眼瞅见,羞得转过头,却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女,穿着泰丝纱笼,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沙滩上。
小女孩曾经跟父母亲去过曼谷,匆匆一瞥见过那里的灯红酒绿声色犬马,见识过那里极美丽的男子女子或是非男非女。但眼前这大姐姐的身上,好像有种什么东西,让她移不开眼睛。
男孩子跑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什么这么入神?”
“你先把裤子穿上!”小女孩忸怩地不肯看他。
男孩坏笑着,扯下狗嘴里咬着的短裤,三下两下套上,也注意到了远处那少女。“她怎么了?该不会是想自杀吧?”
“她的脸上很忧伤呢。”小女孩不无担心地说,随即注意到一个年轻男子追赶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了少女的肩膀。少女吃了一吓,转过头来叫道:“穆川……”
小女孩见这两人都长得那么好看,不禁看得有点发呆。忽然察觉身旁的男孩子一把揪过自己的手臂,把她往回拉。
“怎么了怎么了?”她不解,又有点生气,眼里仍巴巴地看着那两个漂亮的人。
“他们是不明来历的外国人,前两天才搬到这里的。这女的好像有什么病吧,一直没离开过这房子。这个男的就一直守着她。而且……”男孩子顿了顿,语气凝重,“那男的身上有枪。”
小女孩吓了一跳,怯怯地任由男孩子把自己拽回去。视野里只剩下那片细白沙滩上的两人。
穆川从背后抱住陆离的肩膀,松开手来,声音焦急:“我出去买药回来,不见了你,以为你……”
“以为我去自杀?”她微微一笑,声音却很是忧伤。
他没有接过话,扳过她的身子:“你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么?那不过是金木崎的计划啊。但为什么孩子没有了,你会变得……”
“那是一条生命啊!从我体内孕育出来的一条生命啊!跟穆懿没有关系,跟西京门没有关系!”她的眼角忽然变得通红,穆川从没见过理智疏离的她这般激动过。
她咬着下唇,那嘴唇红肿得几乎出血:“虽然迫于母亲的事而成为金木崎的棋子,但当时答应他这样做的我,并没想过后果,也没有那种很真切
的‘这是自己的孩子’的想法。直到他真真切切地在我体内了……那种自己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
“我懂,我懂……”穆川低低地,揽过她因饮泣而颤动的肩头。
“你怎么会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怎会明白一条生命对另外一个人来说,有多么地重要……”陆离埋在他肩上的脑袋摇晃着,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
“我当然明白。”他轻轻地用嘴唇触着她的头发,又把她的脑袋贴到自己的脸上,涩声低语着:“我怎会不明白……”
波涛吐纳着重重的呼吸,昭示着漫天星空的即将降临。夜风刮起,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像是再也不愿放开。她渐渐止住了哽咽,像是忽然醒觉,轻轻推开他的怀抱。
“回去吧。风大了。”她用双臂抱紧自己,回头朝小屋走去。逆着风而行,风扑入她的袍袖,让她看上去像一只海边的白色孤鸟,因为寻不到落脚点,只能不停地逐风飞翔。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一会儿,这才往回走去。沙子在脚下发出细碎绵软的声音,松松软软,每踏上去一步,他都有种自己会一直陷下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