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妩推了推江恨寒,铐着手铐的双手一抬,试图扒拉开他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她不想连累他。
“你……”
“别管我了,快走吧,左右不过是被砸一阵,还能怎么样?快走。”
清妩的声音细细地,她一张嘴,那恶心到让他想吐的鸡蛋液体就灌入了舌尖,她很难受,却也只得死死忍住。
浓浓一声叹息,江恨寒看着满身污秽的单薄若纸的女人,大手掌心溢满冷汗,他拿出纸巾,细心地替她擦拭着,“段清妩,你……你何苦呢?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清妩说着,哽咽了出来,然后被那两个警察拽着,很快上了警车。
吴嫂第一次憎恨医院专门为有权有势的人设立这种高级vip病房。设备齐全,电视电脑败得整整齐齐,病房里有就算了,走廊外也是。
还有发报纸的人每天起早贪黑兢兢业业派送报纸。
这些都没什么,可是少爷他前日醒来了。这本来是个巨大的惊喜,吴嫂也高兴坏了,但是……今儿是少奶奶上法庭宣判入狱的日子。
所以一大早,吴嫂就偷偷摸摸把电脑网线拔了,电视插头拔了,还不放心,把遥控器藏了起来。
这才依依不舍回了别墅,给少爷煮点流食,医生说少爷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因为酗酒太凶,昏迷时间太长,休克导致脑缺氧,不光胃穿孔大出血,还连累了许多内脏旁支。
吴嫂知道事情大条,不然也不会抢救了是七个小时之久。
一边想一边掉眼泪。眼下少奶奶进了监狱,少爷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小少爷还在恒温箱里躺着,什么都不知道,要说唯一值得高兴地,那便是毛毛接受肝脏移植后并没有出现剧烈的排异反应。
凌衍森睡得很不安稳。
噩梦天马行空,总是断断续续的,猛然睁开眼,就好像能看见阿妩站在床头,温温婉婉地眯着眼睛,冲他微笑,等到视线清明,她就消失了。
每次都是这样。
今天起得迟,说是起来,也不过是被噩梦惊醒,回过头便是一身冷汗。护士进来帮忙擦拭,凌衍森忽然问了护士一个问题,“今天几号?”
“十九号。凌先生。”
凌衍森没说话,一直垂着头,胃上插着管子,护士把床摇高了一些,让他半靠着,翻了个身。
“凌先生,有事您就按这个。”
“恩。”凌衍森没什么力气地应了一声,薄唇斑白,双眼深陷,看起来颓废而诡异,那精致的锁骨凹凸地更加厉害了,每呼吸一下,胃里的抽搐就更加剧烈一分。
他一直盯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电视。
等护士出去,他慢慢挪动身体,一手拿着胃里插着的分流管,分流管的那一端连接着床旁边的医疗机器,腿上一直打颤,他费了好大的劲儿,隐忍着咬牙,额头上的汗很快就湿了大片床单。
插上电视的插座,左右看了看,柜子上摆着的遥控器不见了。
淡淡撇嘴,不用猜也知道是吴嫂藏起来了。吴嫂藏东西的功夫很厉害,自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不要和她拼好了。
电视挂的太高,就是他一米八多的身高,伸手还是够不到开关,于是便只能垫脚,可虚弱的力气不能够支撑身体的重量,每垫高一点,脚板的骨头都想碎了一样痛。
又是好半天过去,终于,电视开了。
他一手举着分流管,一手换台。
画面逐渐清晰。
但是他还是没福气看上两秒,电视上的画面便刺瞎了他的眼睛。他的阿妩,就那么站着,身后是法院大门高高悬挂的标志,庄严肃立,她周围空出一片,没有人上前帮她一下,脸上的那是什么东西……
凌衍森最终也没得出答案,一口气提不上来,胸腔里的血液便急促地往喉咙里灌,涌了出来,溅落一地,开出斑驳的正在凋零的玫瑰。
啪的一声,身体倒在了血泊中,半张脸被染红,反衬着另外半张,白绫一样。闭上的眼角,有东西滑下来。
很快,整个楼层响起嘀嘀嘀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乱成了一团。
【v273】三年后
三年后。
阿青站在落地窗前,身子外倾,撩开窗帘,面色焦灼。
她最不喜欢这景山的别墅这般繁复的设计,落地窗就落地窗吧,露台却还要从另一道各自玻璃门进去,饶是她体态修长,要看到楼下草坪外的弯道,却也得踮着脚。
回头就冲在衣橱和硕大的壁镜前推着轮椅来回转悠的曼吟抱怨起来。
“小姐,要我说这破房子还不如咱家那栋小洋楼好呢!每天二少爷回家,我都得在这里蹲点儿,玻璃是隔音的,听也听不见汽车熄火的声响……”
“阿青,你说我是穿这套流苏边的还是这套,质地滑的?”
曼吟从衣橱里取出一条长长的材质飘飘若仙的雪纺长裙,胸口木耳大边的设计,睫毛蕾丝搭配,若隐若现,十分惹人遐思。
阿青走过来,用粗人的眼光注视了老半天,“这件这件!”
“那你替我换上。”曼吟笑了,眸若点漆,脸上的病态尤为明显,虽然在腮红的衬托下有些改善,柔柔弱弱,扶风弱柳的样子,到别有一番韵致。
阿青见自己小姐笑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就开始叨叨,“小姐啊,你说这二少爷也真够奇怪的,明明都让你搬过来了,怎么还不让你进主卧睡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曼吟的心思却并不在阿青的话上面打转,此时阿青已经取下她紧紧包住头的漂亮的头巾,那稀稀松松的卷发甚至盖不住额前一大片的白生生的头皮,妩媚的眸子阴鸷起来。
“阿青,最近我的头发掉的越来越凶了。怎么办?你说衍森会不会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