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森淡淡蹙眉,放下曼吟,双手垂在身侧,恭敬作揖,“妈。”
许素芸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因为怒火而苍老的脸,两颊有些红。
她穿着宽松的旗袍,外搭貂毛坎肩,颈子和耳朵上没有任何配饰,脚上一双黑色低跟,看起来朴素大方,没有半分嘉宇国际总裁的母亲该有的雍容华贵。
她右手还攥着一串佛珠,刻字的佛珠按部就班地在她的拇指下滚动着。
母亲并没有看向自己,凌衍森对此并不介意,仿佛早已习惯了那般,淡淡又问,“您不是说不出席婚宴了吗?”
“哼!我不出席才能好了你和她是不是?胡闹!她脑子不正常,你也跟着不正常了吗?”许素芸板着尖细的脸,目光很淡,瞳孔却很黑,典型的主母风范,她挥了挥手,身后的阿青立马上前搀扶住曼吟,许素芸冷漠地斜睨曼吟一眼,“你跟我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凌衍森,面无表情,“我待会儿再找你!”
凌衍森默然点头,深邃瞳孔死气沉沉。
清妩借着酒意躲进卫生间,哭过冷静过,又用冰凉的水扑了扑脸,眼圈依旧很红,没办法,只好打上厚厚的粉底。
出了卫生间,是一段悠长的走廊,地灯幽韵,从草地间发出绿色的光芒,与头顶零零落落的灯笼遥相呼应,光怪陆离,夜色奇异。
清妩慢慢的走,水钻婚鞋落地无声,绕过拐角,有声音隐隐传来,间或夹杂几句激烈的争吵。
走近细细一听,清妩一懵,迅速往石柱后缩了缩身子。
“我还是叫阿青推辆轮椅过来吧,免得那臭小子看见还以为我这个老人家欺负小辈!”黑暗中,许素芸直直瞪着对面长裙拖地,一脸狐媚的女人。
“妈,您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行吗?就算天珏死了,我还是您的儿媳。段飞办婚宴明显就是借着这次机会重返上流社会,衍森出不出席又有什么大碍?我想阿青她早已和您解释过了,我这两天腿发炎,过来的路上衍森看我实在难受得不行,坚持让我卸下假肢的。退一万步说,衍森抱着我走红地毯这事就算传遍栾城又如何?段清妩醋意起了又如何?您都没赏脸让她去老宅给您奉茶,可见您打心底根本没承认她这个儿媳嘛,再说了,衍森娶她本来也就只是为了……”
啪——
黑暗中清脆的巴掌声惊得清妩抖了好几抖。
“萧曼吟我警告你,收起你的狐媚爪子!八年前我就不该同意天珏娶你进门,一脸克夫相,怎么着如今你还想对阿衍下手?不要脸!我告诉你,我宁愿段飞之女做我儿媳也不愿再看见你在我凌家进进出出,跋扈横行!”许素芸大概是被气急,皱纹横生的眼睛尖利地瞪直,大口大口穿着粗气,手里的佛珠滚得速度越来越快。
【070】惊天大秘
曼吟一愣,脸上尖锐的痛楚袭来,她眼圈发红,却拼命忍住眼泪,哈哈大笑起来。低头,撩起裙子看了看膝盖以下撑着的假肢,笑声更加癫狂。
“克夫相?妈,五年前天珏如何对我的您一清二楚!他欺我瞒我到那步田地,我这个凌家大少奶奶该忍得都忍尽了!他死了,我就成了一脸克夫相?您真真好笑啊!为了把我从衍森身边撵走,血海深仇您都可以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我到底是有多招您恨呐?”
疯狂的笑声中,许素芸和清妩都清晰地听到了曼吟绝望的低泣。
思绪紊乱,堪比这混沌的夜,清妩无论如何都转不过弯来了。天珏天珏……这两个字像钉子扎住了她。眼前浓雾深深,她仿佛抓住了关键,可循着蛛丝马迹思索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许素芸攥紧手里的佛珠,仿佛被曼吟言中似的,她的眼神灰暗起来,如果光线充足的话,定是可以看见那层灰暗深处潜伏着的巨大悲伤。
良久的沉默,她拾起情绪,表情冷淡到让人无法容忍,“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阿衍远点!别碍手碍脚耽误他的大事!”
曼吟冷笑,“一声阿衍叫得可真亲切!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您从来没把他当儿子看,说来说去,您不过就是盼着他早日帮您完成大愿!您抽时间仔细去看看,衍森他已经被您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他成了您报仇的武器,毫无人性的工具!若您还知道自己是他的母亲,就不该让他二十六年来活得浑浑噩噩,像具行尸走肉,连半分母爱的滋味都没尝过!”
“我们凌家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多嘴!”许素芸不肯再多停留一分,眼里慌乱迭起,她转身匆匆离开。
曼吟却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她朝着那抹蹒跚的背影大声呵斥道,“我是外人?您真该去问问我那条不翼而飞的小腿,看我到底是不是外人!你们凌家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只有衍森,只有他还把我当人看,只有他了……”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渐凉,曼吟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石凳上,阿青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搀着她起身,慢慢离去。
直到视野空无一物,清妩仍旧睁着眼睛,视线没有焦点,空洞洞的涣散在周围的任何一处。惊蛰四起,她想,她需要点时间来消化,那些相互缠绕的忽隐忽现的惊天大秘。
【071】听说你姐姐养了个野孩子
段淼淼窝在角落,极其不耐烦地打发掉一群又一群八卦段清妩私生活的长舌妇们。她又从侍应那里拿了杯酒,泄愤似的捏紧玻璃杯。
段清妩段清妩,从来都只有段清妩!她段淼淼算什么?就因为是段家老二,就因为从前太老实,所以就活该被眼里只有利益的父亲那样利用?
她仰头灌下满满一杯红酒,蓦然回头,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又来了。
正打算去别处清静一下,转身的刹那就与人相撞,一身冰淇淋色的甜美礼服瞬间被染成了酒红色,湿漉漉地贴着她的皮肤。
她没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看也没看就冲了上去,揪住那人的衣襟,“你他妈找死?本小姐刚好心情不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