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被猝不及防戳穿了自己的某种喜好,即便是宗政良这样处变不惊的老江湖,也或多或少有了几分尴尬,但也正因为他一贯的处变不惊,局面没有失控,只稍稍僵住了片刻,他就像面对着久别的旧交那样,并不避讳地和对方视线交汇,确认着那妖孽的姓名。
“……褚江童?”
“正是”被叫对了名字,狐狸男笑得很是开心,懒懒散散靠在楼梯扶手上,叹了口气,好似挺感慨地打量着宗政良,“当年,你在陈九爷手下最风光的时候,可是干了不少大买卖呢,骏华公司的死对头,白月楼的后台老板肖祖兴横尸街头,这事儿是不是你的手笔?现在都过了好多年了,你能跟我说实话了吧?你带着一身的枪药味儿大清早翻窗进我卧房,没一会儿巡捕的哨子就响彻整条街了,我算不算误打误撞成了那案子绝好的人证?嗯?唉……光阴似箭斩人的刀啊……这一晃,你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你说,要不是我当时闭口不提半个字儿,你都活不到今年上半年暗杀那个官儿,就进了牢房,见了阎王了吧?”
一席话,叫做褚江童的男人说得轻松,旁边唯一不知情的听众却已经惊悚到头发根都快要竖起来。卫世泽隔着眼镜片,看向宗政良,又看看轻松自在的褚江童,嘴唇开合了几次,还是没说出什么,到最后只剩了投降放弃的本事,摇摇头,摆摆手,带着“不关我事”的表情快步下楼去了。
见那背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宗政良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盯着对方。
“你和他,关系不一般?”
“为什么这么问?”狐狸眯起眼来,笑了。
“至少,你知道他嘴严。”
“倒是严得很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放肆。”
“你不怕隔墙有耳?”
“我又不是那案子的主犯”
“可你包庇过主犯。”
“啊,也对。”笑得更欢了,褚江童做了个深呼吸,耸了一下肩膀,“放心,这儿的门和墙,都是做过隔音的,毕竟是最需要安静的地方。至于那位卫大夫,你放心,他能给桂六爷的二姨太长期看病,就证明他也好,他雇用的护士也罢,都不是俗人。江湖上的规矩,在这儿是通用的。最起码,卫世泽这个人,深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假装压根儿就没有事。”
“……”暂时的,宗政良没有说话,他在观察对方的表情,直到基本确信那表情里真的没有逗他的成分了,才略微降低了警戒,一直做好准备去拽怀里那把永远上着膛的枪的手,也稍稍放松了几分,低头沉吟片刻,他问,“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没多久,离开天津卫,又去上海玩儿了两年,遇上了一个负心人,发生了一些糟心事,上海就成了伤心地,呆不得了。去年开春的时候,来了北京,偏巧,这家诊所有一间空房出租,我就成了卫大夫的租客。”
“你住在这儿?”这倒是让人意外。
“对啊,住在这儿。”褚江童说着,举起戴着金镶玉戒指的指头,示意了一下二层的一扇房门,“那就是我的房间,原本,是卫大夫的寝室,出租的,是拐角的亭子间,后来他怕我冬天冷夏天热,就跟我换了”
对于换房间的事,以及这两人之间究竟是否“有点什么”的猜测,宗政良没有进行下去,一方面是他并没有什么兴致去探究,另一方面,是他们的对话,说巧也不巧地,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不是卫世泽,更不是护士之类的闲杂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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