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累,在飞艇里睡着了。”阿纱嘉轻描淡写的说。
要领导救援队行进、给难民进行配给,事情肯定会压的很多,所以那家伙的劳累是可以想象的。我猜阿纱嘉没有帮什么忙,因为那些难民们绝对不会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
本想给她一个吻,但是却看到了她脸上异样的表情,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跟着她是为了替你保护她,现在你来了,我也该出发了。”女孩用一种深沉的语气对我说道。
“出发?你要去哪?”我感到一阵慌乱。
阿纱嘉用她清凉的瞳孔直视我的眼睛。
“深渊已经在召唤我了,我也要去建立属于我的次元城。”她静静地对我说。
“什么?!”我忍不住叫了出来。虽然阿纱嘉的力量并不弱小,可是在我的印象里她应该和苍缀相差很多才对,“深渊为什么会召唤你?你的力量应该没有到达那个层次才对啊!”
“我和苍缀比的确差的很远,她早已经得到深渊的承认,而我是在几天之前才刚刚……”
“发生了什么!?”
“当我知道苍缀已经出发的时候,心里感受到了强烈的欲望,像人类一样的欲望……或许是嫉妒,或许是占有欲,我不知道……接着,陪着初邪一路走过来,我的力量就在疯狂地膨胀,直到不久前那一瞬间,深渊对我发出了呼唤……”
“那也没必要现在就离开!一个人深入深渊去建立次元成,那不是很危险的事情么?等你强大一些再考虑这件事情吧!”
“不行的。我已经落后苍缀太久了,如果这个机会我不把握住的话,我也许永远都没办法杀了她。”
阿纱嘉说这句话的时候决绝而坚定。她并不是在试图说服我什么,而是在告诉我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而实际上,我知道自己也没有办法扭转她对苍缀的仇视之情。
“苍缀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可是你呢?你什么把握都没有!噬族现在在深渊中还在与心族为敌,瞳族也是虎视眈眈,你怎么立足!?”
束手无策的我只能努力寻找可以阻止阿纱嘉的理由,可是这些理由在她看来似乎微不足道。
“我会在父亲的次元城后方找到可以生存下来的地方,我想噬族的领主们也会帮助我的。”
不同于苍缀孤身一身为血族开辟新的领地,阿纱嘉多少还是有本族力量支持的。
“要去多久?”我勉强问出了一个令我害怕问题。
“我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五十年,也许永远也没办法回来。”
“不行!你不许去!”否定的话语终于还是脱口而出,因为她给我的这个答案我根本无法接受。好不容易将阿纱嘉夺在了身边,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和她分离。
“我必须去的,贪狼。”
“就算没办法击败苍缀又怎么样!?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么!?就算你成功建立了次元城,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回来的时候或许我已经死掉了!?更何况,你也可能死在深渊之中!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忍不住大声的吼叫起来,但是在喧嚣的夜空下,这声音显得微不足道。
阿纱嘉坚定的看着我,她用眼神告诉我,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贪狼,你曾经说过,会帮我成为噬王,你还记得么?”
我曾经这样承诺过,我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
“我记得……可是……”
“和与你在一起相比,我一点也不想做噬王,你懂么?”
阿纱嘉的句子里面夹杂着无限的温柔,她伸手抚着我的面颊,就好像照射在茂密松针上的和煦阳光。
“我们里奥雷特能够存在的时间可以长达千年。这对那些追求着终极存在的族人们来说是再也正常不过的时光。可是,贪狼,我似乎已经拥有了和你们人类相仿的心……在你死后,我还要孤独的一个人度过千年……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会感到无比的恐惧。”
她这样说着,却没有露出任何恐惧的情绪。恰好相反,她似乎全身都是勇气。
“所以我一定要追上苍缀!我一定要夺回本属于你我的契约!我要让你的印记在我的宫殿里永生不朽,我要在千年之中和你的魂迹相伴,我要带着你的印记一同踏上王座然后并肩归于虚无!所以……我现在必须前进!”
“可是那意味着,或许我在有生之年永远无法再见到你!难道不是么!?”
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有一种极度的悲哀在胸口蔓延了起来。
我、阿纱嘉和初邪……属于三个人的幸福,短暂,却像魔咒一样紧紧地纠缠在我的心腑之中。可是曾经想象中的美好未来,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悬浮过的泡影。
“对不起,贪狼,可是我就是这么自私。人类和里奥雷特最大的相似之处,或许就是自私吧……原谅我,我终究还是不想忍受千年的孤独……”
我捧住她的脑袋,双手不住的开始颤抖,我无法阻止她,因为我不忍心。
她长大了。她从那个不经世事的懵懂少女成长为了可以为自己抉择命运的主宰者,她眺望着无尽的未来,做出了痛苦而伟大的抉择。
“我承诺,在属于我阿纱嘉·光咏的次元城屹立的时候,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我无法等你太久,人类时间短暂……”我轻轻说着那些强大里奥雷特们所说过的话语。
“那就努力活下去。”
我用尽全身力气点了头。
阿纱嘉伸出手,从头上摘下了一只头环。这只头环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当做礼物送给她的东西,她一直戴到了现在。
“这件东西寄注了我曾经的思念,我可以通过它找到回你身边的路。”她这样说着,又将手伸入我的胸口,用手按了按我一直挂在那里的曾经属于她的断角,“它也是一样。”
“现在你就要离开么?”我的喉咙紧紧拧在了一起。
“得到了它承认的我,想要回归深渊,就好像游泳的人沉入海底一样简单。”
她轻轻说。
“能不能过一阵时间再……”
“贪狼,人类的时间短暂。”她抬头看着我,以不容违逆的姿态向后退了两步。
在这个时候,我想做的仅仅是用力抱住她,不让她离开。
但是我没有做。人类的确非常自私,但是有些时候,人类也可以做出超脱自己本性的选择。
“我不想说离别的话,贪狼。”阿纱嘉向后慢慢退去,“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不在的日子,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离去了。一个像针尖一般的黑色能量洞在几秒钟之内从阿纱嘉的体内扩张了出来,那抹黑色越来越大,最终和黑夜融合在了一起。
而阿纱嘉,她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在了那里。
看着面前摇曳着的空间,一种巨大的孤独感袭面而来。我一时间有些恨她,恨她没有给我时间来承受突然失去的痛苦。
或许里奥雷特永远也无法明白身为人类的无奈吧……我们毕竟不是同一种存在。如果阿纱嘉真的拥有了一颗人心,那么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忍心离开。
不,或许是我们人类无法理解里奥雷特才对吧。作为一种近乎永恒的存在,他们真的会在乎我们人类这渺小的东西么?
在阿纱嘉消逝的几秒钟之内,我就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羁绊了……我暗自嘲笑着自己,然后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或许你没有办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但是我选择相信你。
或许人类的愚蠢有的时候也可以作为拯救自己的解药。
或许我们都错了,但是谁也不可以后悔。
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
我顺着细小的悬梯走了下去。飞艇绝大部分的空间都留给了作物的培育和食品加工,想要在这里睡觉只能占据总控制室或者培育室的地板以及过道。加工室的噪音虽然不算很大,但想在那里休息应该会让人产生严重的头疼。
总控制室里分为两部分,一边是控制作物培育和加工的面板,另一边算是驾驶操作台。我在驾驶操作间的地板上找到了沉睡着的初邪,她用睡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我靠着她旁边坐了下来。阿纱嘉突然的离去让我心里非常空虚,好在现在我还有她。
初邪睡的很轻,她听到声音以后眯起了眼睛。看到我之后,她露出了迷迷糊糊的微笑,然后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头放在了我的腿上,又呼呼睡了过去。
还只是刚刚天黑而已,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睡意。在这个时候我也很难入睡,毕竟阿纱嘉的离去实在是太过突然,担心和失落的情绪重重的压在心口上面,让人喘不过气。
安静的环境给了我思考的空间,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奥索维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在我和梅尔菲斯决斗之后,他曾经说,那是唯一能够促成这一决斗的时机,时机一过他就无能为力。当时听的像是故弄玄虚的废话,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他说过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印证。
他让我和梅尔菲斯决斗的契机就是他自己。梅尔菲斯要杀他,但我不能放手让他那么做,因为我要利用他保证阿纱嘉在光面的安全。
我认为他早就“计算”出了阿纱嘉要回归深渊的事情,所以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逼我和梅尔菲斯动手的话,阿纱嘉很快就没办法再被他当做筹码了。
这让我进一步相信了他所说过事情的真实性,或许他真的不是想要和我们为敌,只是他必须那么做而已。
我叹了口气,这一切就好像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连自以为棋手的人都不例外。命运给我们挣扎的空间有限,难道人们终究还是要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所摆弄么?
思考这些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或许我们只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就足够了吧。
有些人只要醒过一次就很难再继续睡去,初邪就是这样。她曾经因为我早上吵醒她而和我大闹过好几次,那几次争吵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女孩慢慢睁开一只眼瞄向我,当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之后坐了起来。
“她是不是走了?”
我看向她。初邪露出了小心翼翼的表情,看来她早就知道阿纱嘉的计划了。
我揽住她的脑袋,将额头和她碰在一起。
“希望她还能回来……”
初邪点了点头,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我渐渐一致,然后努力用自己的情绪带着我一起平静下来。
“或许你知道,或许你不知道。其实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认同过她。”初邪轻轻说道,“和她分享你只是无奈的选择。当我在外面忙碌的时候,她可以无时无刻的在你身边,每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会很嫉妒。有的时候我会幻想,当我们踏上光面的时候她会被里林抓走,这年头甚至会让我有些开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初邪的低语。我并没有对她的想法产生什么震惊的感觉,或许因为我的潜意识之中早已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只是乐于沉醉并不真实的幸福中享受两个女孩的爱意而已。
“我在以前一直觉得,人类和里奥雷特差的非常非常远。所以在你与镜厌为她而战之前,我都没意识到她对我的威胁。”说到这里的时候,初邪轻轻笑了一声,“我原以为,里奥雷特对人不可能真正产生那种感情,就算有也只不过是拙劣的模仿。可是我错了。”
“就在前几天,她把一切都告诉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已经拥有了和我一样的心,或许比我还要伟大……她可以为你付出的东西,我自愧不如。贪狼,你失去了那么珍贵的东西,我真的替你感到遗憾。”
听到她这样说着,我却并没有悲伤。相反,我感到了力量。
“抱歉,我没能像她那么爱你。因为她为了你而接受了我,而我并没有为了你而接受她。作为人类的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像她那么豁达吧。我就是善妒,女人就是这样!可是你也是人类,这很公平,不是么?”
初邪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我能够理解她想要表达的一切,这种默契我们还是有的。
如果让她在天平上选择我和新人类的穿越计划,我想她根本无法做出明确的选择。我不怪她,我爱着这个女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我并不是她的全部。她永远有我无法插足的一部分生活,所以才会我倾尽所有去追逐她的身影。这种挣扎让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断的前进着,永不停歇。
“我允许你记挂着她,想念着她,哪怕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她值得你这么做。我喜欢你,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总是铭记着一切对你珍贵的东西…
…我想我也永远不会被你所遗忘,对么?“
初邪这样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在唇角化成了呢喃声。
我搂过她柔软温暖的小小身体,吻住了她的嘴唇。
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故意对我说这些话。如果是为了安慰我,她做到了。
如果是为了夺回我属于阿纱嘉的那份心,她也做到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
既然人类和里奥雷特都是自私的生物,那么我也就自私一下吧。好好地活着,和初邪一起。
我们在第二天的时候到达了深潭城,这里有着和海蓝大陆相通的巨型传送门。
理所当然的,这座城市的主宰者一直以来都是思灭者公会。
深潭城驻扎了大批思灭者公会的战斗力,甚至连思灭者公会的副会长迦施都被分配在这个地方掌控大局。不过他并没有在这里做什么慈善,而是用血腥而暴力的手段保证了传送门屹立在这个地方。
他做的很好,所以传送门运作的相当稳定,没有受到暴民的影响。据传送门另一边的斥候说,tbsp;我们的车队没有进城,因为狭窄的街道并不利于我们保护浮车的安全。给难民们分发补给品的地点被定在了城外五公里左右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而且也并不算太远。
初邪分出了十几个人到城里发送救援车队到来的通知,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开始布置营帐。最新加工出来的蛋白棒被扔进了大锅,用水煮了起来,这样虽然不会增加什么营养,但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喂饱更多的人。
救援队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对这套程序驾轻就熟了,所以根本不用初邪来指挥。
初邪和亲卫队的人独自支了个帐篷,她亲自去点了篝火,然后递给我一个巨大的厨用搅拌棒,煮起了给流民们的晚餐。
蒸腾的热气从各个地方升了起来,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