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我把你的剑借给他,有意见么?”
断尾正在往背包里塞什么东西,他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然后鲁恩希安就把自己腰间的那把剑递给了我。
我莫名其妙的接过那把剑,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那小子把我的剑借去玩了,所以他的在我这儿。”鲁恩希安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
我记得那把剑,一把布满了锈迹的长剑。断尾曾经试着用那把剑去砍誓约禁壁里面的锁链,但是却没有成功。
“那你呢?”我问。
“我不用剑也可以。”
这家伙的回答让我直皱眉头,那像是在炫耀什么东西似得。可是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就如在阐述吃饭喝水一样普通的事情,这恰恰就是让我自尊心不舒服的地方。
我明白他很强,不过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在没有交战过之前,一个合格的战士从来不会轻易的在心里承认另一个战士比自己强,可是我没法否认没有武器的我在实力上一定会大打折扣,这就是我心里不爽的原因。
“断尾,你的剑怎么用?”我一边打量着手里的武器一边问,这把剑看上去颜色偏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属于单手双手都可以持用的标准制式。
“能量增幅的,没什么特殊效果。”断尾头也不回,继续蹲在那里忙活自己的。
“鲁恩希安借给你的那把呢?”我顺口问,结果他干脆就没理我。
几乎所有稍微上点档次的武器都有着能量增幅的效果,越高级的武器能量增幅效果越好,体积越大的武器能够附着的能量越多,这都是常识。当然也有高级武器是那种增幅很低但是包含了特殊用法的。
神宫的能量增幅效果是我用过武器之中非常好的,大概能到5%.这就意味着如果我所有的能量都传递给神宫作为攻击能量的话,我的能量上限相当于增加了二十分之一。5%的能量提升在一场战斗中所起到的影响是不可忽略的,但谁都不可能只攻击而不防御。
同样,一件好铠甲起到的作用自然就是增幅防御能量。优秀的成套防御可以在整体上大幅度提高防御能量的增幅效果,所以成套的装备在价格上显得特别离谱。
我曾经见过那种全身都是高级装备的家伙,超强的全身凯加上等级非常高的剑,一场战斗下来装备所提供的增幅能量几乎能顶的上半个等级。这也就是好装备往往会变成冲突导火索的原因,大家都对好装备特别眼红。
我现在特别怀念方先生他们家曾经送给我的那件铠甲,那是我穿过最好的防具。不过那件铠甲在我和毒烟的战斗中被他给毁掉了,而后来反抗军所提供的装备就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了,拥有赎魂之凯的我也再没有花钱在装备上面。
很可惜赎魂之凯并没有任何防御能量增幅的效果,不过那东西如果连这个效果都有的这个世界可就太不平衡了,我自觉运气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我想鲁恩希安借给断尾的那把破破烂烂的刀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毕竟是身为零级的大怪物所拥有的装备,就算不是魔兵器至少也不会低太多。让我咂舌的是鲁恩希安竟然能把那种东西随随便便借给人拿去玩……
“你不用剑等打起来怎么办?用拳头?”我问鲁恩希安。
“你想亲身体会一下我倒是不介意。”鲁恩希安说。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意思,但是却失败了。
“还是算了,我现在等级还太低,打起来没什么胜算。”我摇了摇头。
“那你一开始还摆出一副要和我们拼命的架势?”
爱丝弥蕾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幽鬼的战士们。虽然人数不如食影者多,但气势上却一点也不逊色。当这么多高级战士站在一起的时候,浓烈的血腥气味就足以让人产生先把刀拔出来的冲动。
人群里我看到了目光呆滞的tz,还有一个我曾经见过的家伙灰红。那个家伙还是在脖子上缠着厚厚的黑色围巾,遮挡了自己的半个脸,看上去有点忍者的感觉。
……也不知道夏希现在在什么地方,那次和azza他们会面我没有来得及问她的下落,多少有些遗憾。
爱丝弥蕾似乎很喜欢在口舌上欺负别人,所以我很自觉地学习了鲁恩希安的作风,用毫无意义的微笑来对付她,而这招很有效。
“都准备好了?”我问幽鬼的女首领道。
“随时可以出发。”
我点点头,“在这之前,我要先交代一下我们要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我从八诡那里仔细的询问了光面的细节和里林的情报。和暗面的七个里奥雷特种族不同,里林之中并没有什么任何的种族分化。整个光面被非常平均的划分成了三个地区,每个地区都以自己王的名字而命名。
里林的外形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和里奥雷特一样是不存在谎言的种族。触探这种东西作为和听觉、视觉等等感官相并列而存在的信息交流方式从根本上消除了里林和里林之间相互欺骗的可能。里奥雷特虽然也会触探,但他们的触探却只能起到侵略和支配其他个体的作用。
如果我们换好服饰混迹在里林之中的话,只要不是点对点的触探对方就不会发现我们人类的身份。里林的平民之间连最基本的敌意这种东西都不存在,也没人会提防其他人,这可以说是我们执行自己任务的最大优势。
然而里林中的战士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他们的触探比所有里林的平民都要高出一个层次。里林的王被称为是神的使者,而里林的战士就是替神的使者传递意识的人。
根据八诡的描述,我意识到里林的战士和人类的差异是有限的。这反倒让我感到了莫名的轻松,至少我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不是什么无法捉摸的东西——人类对未知的东西会更加恐惧。
就在我准备分享这些情报的时候,爱丝弥蕾却抬手打断了我。
“我们用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为什么?”被人打断说话让我不太开心。
“光面的情形我们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和你做交易的么?”
我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么回事。当初他们接受我交易的时候实在是太干脆了,那时候我光暗自高兴,并没有仔细思考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原来他们早就专门了解过了光面,否则也不会那么快的作出决定。
后来我才想明白,像他们这种专门以贩卖情报为核心的组织,当某个未知名词刚刚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就会本能的先收集它的有关情报,这已经变成了一种职业习惯。当他们进入魔界,第一时间就会去努力了解这边的势力构成,对光面的情况如此了解是理所当然的。
月喉亲自带我们向目标地点进发了。当骑着驮兽离开裂腹城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这座城市,它和我来的时候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我进入这个城市的时候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力量,连能不能再次被阿纱嘉接受都不知道;可是再次离开之时,能量等级恢复了很多,和阿纱嘉的关系也没有破碎,我感到非常非常的庆幸。
自从成为战士以来,生命中的起起伏伏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对战斗中一秒之间就会决定生死的佣兵来说,沉浮之中夹杂的希望与绝望都是不得不面对的一部分。
我有点累了,这是内心深处开始萌发的感觉。曾经我有不少机会放弃战斗,但却因为很多原因而继续走了下去,比如复仇,比如挽歌,比如阿纱嘉。直到现在为止,我才真正萌发了结束这一切的想法。
挽歌的故事已经全部展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再无遗憾。如果能把阿纱嘉救出来的话,我决定就在那一刻停手,带着她逃得远远的,远离所有的这些纷争,找个可以安定下来的地方住下来。过着平淡到愚蠢的日子,帮着她走上八诡指明的变强之路,让她获得人的心,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这就是我现在所奢望的一切,可是很多事情却不是我能心安理得逃掉的。
为了沙伦,为了昆利尔,为了微凉……我是不是应该杀掉初邪和她手下的人为他们报仇?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答案。就算我见到她,我真的能下得去手么?
如果是初邪的话,她大概在发现我没死的时候就会开始继续演戏,继续编织新的谎言来获取我的同情和信任。而我明白,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看破那些欺骗,手里的武器也没办法真的继续向她挥下去。
我恨她么?或许恰恰相反,我不仅没有恨她的资格,而且还在胸口中埋藏着对那个女孩的一丝眷恋。可是我如果把这件事情就仅仅安眠在自己记忆中的话,我很难再让自己享用完美的睡眠。
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的部下……那些人相信着我,死前的样子会继续对我纠缠不休,这是一种没有办法凭借“遗忘”就能够摆脱的责任。
“鲁恩希安,你们杀一个人要多少钱?”我听到自己用灰暗的语气对旁边那头驮兽背上的男人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你这种水平的战士都杀不掉的人,价格不会低的。”鲁恩希安回答道。
“反抗军的副军团长,你出一个价钱。”
“你说葬敌初邪么?”
“没错。”
爱丝弥蕾在这个时候突然插入了我们的对话。
“嗯?她为了你不是和霸龙单挑过么,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我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出现波动。
“和她玩够了就要杀人家吗?”爱丝弥蕾轻佻的揶揄道。
我看了她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喂,你用杀意这么浓的眼神看我会让我忍不住拔剑的。”爱丝弥蕾邪邪的对我微笑了一下。
我扭过头去没有再理她,而是等待着鲁恩希安的答案。
“四亿吧,这个数额的话勉强值得我们去替你杀她。”
我发出一声毫无生气的冷笑:“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一个金币都拿不出来。”
“真可惜,这笔单子倒是很有挑战性。”鲁恩希安看上去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和燃墟谁比较强?如果有燃墟在初邪身边的话,你杀得了她么?”我问了一个缓解情绪的问题。
“暗杀和打架完全是两码事。”鲁恩希安将有些松动的包裹重新在驮兽身上系牢,“在我们这种人眼里能量强度没有任何意义,除非对方也是专业的杀手。”
“如果是正面冲突呢?”
“没打过,所以不知道。”
鲁恩希安实在是个非常难以把握的家伙,他的一言一行看上去非常自然,完全没有掩饰伪装的成份。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他看上去全无破绽,我根本分不清他表露出的感情到底能不能够拿来作为判断其人格的依据。
他虽然并不常笑,但他的微笑却非常真实。但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根据他的微笑做一个“随和”或者“和蔼”的定义。没有任何锐利的情感暴露在外面,他如果跑到某个镇子里面住下来的话,没有人会发现他是一个零级的超级战士,这就是他最让人恐惧的地方。
我只能说,要么他是一个演技大师——能够骗过包括我们这些具有高洞察力的战士在内的所有人,要么他就是一个至真至诚到完全没有伪装的家伙。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这两种人,所以鲁恩希安在我眼里才更像是一个怪物。
对我所提出的关于燃墟的问题,他给我的答案是那么朴实。作为一个零级的杀手,他连最基本的“自信”或者“傲气”都没有,对于我的问题他就只是不带任何主观感情因素的给了一句“不知道”。
我不禁怀疑,鲁恩希安这个人真的有人类的感情么?如果说他没有的话,那么在堕鎏之地他和爱丝弥蕾推测出挽歌背后真相的时候,这家伙所表现出来的伤痛与绝望是演技么?我完全摸不到值得猜测的蛛丝马迹。
我们大概都会有类似的感受:当人遇见某个异性的时候,对方未知的人格部分会有一种特别的魅力,神秘感也就会成为我们追逐对方的动力。而当我们把对方了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种动力和魅力就会从心中消退。
我越是接近鲁恩希安,就越会觉得他神秘。如果从异性角度来看他的话,一定会觉得这家伙非常有魅力——当然,另一部分不能忽视原因是他长的确实非常不错。
这些胡思乱想被我作为打发时间用的技巧在脑子里面转来转去,说到底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我们向着远离深渊的方向前行着,离着镜之海越来越近。
暗面无法用人类惯用的东西南北来区分方向,一则这里没有地磁这种东西,二则这里的太阳也并不是按照东升西落的规律来走的。如果这个所谓的魔界真的是和地球处于同一个宇宙的某个星球的话,这些基本的物理规律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才对。
深渊和镜之海就是暗面用于区分方向的东西了,我们向着镜之海走了几天之后,终于在一个黄昏停了下来。
“再往前就是里林在暗面驻扎的地方,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个地方了。”月喉对我们说,“我会派战兽部队从另外的方向吸引他们的防御力量,你们继续前进应该就能够看到他们的前哨基地。”
我点了点头,“谢谢,拜托你了。”
我知道里奥雷特并不在乎所谓“谢意”或是“感激”之类的东西,他们选择做的事情只是因为利益上的纠葛而已。但我仍然对他表示了自己的感谢,这也许算是一种身为人类的执着,也许只是习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们骑着的东西在本质上也是里奥雷特,所以全都由月喉带走了。我将包裹在身上紧了紧,眺望着我们要前行的方向,那是一片并不算坎坷的丘陵地带。
“走过去,飞的话能量波动可能会被发现。”鲁恩希安说道。
他这句话应该算是对我说的,因为无论是食影者还是幽鬼都是在黑暗中做动作的老手,这种基本的常识是不需要特地提醒的。
我们一行四十多人在昏黄的阳光中跨入了丘陵地带,夜幕慢慢降临的时候,我们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大片微弱的亮光。
那些能量火焰的光芒在丘陵的后面若隐若现,我知道那应该就是里林布置在暗面的前哨基地了。
我们在黑暗中继续前进,身边是一片可怕的安静。这足足四十名战士悄无声息的在我四周行动着,却连脚步声都细不可查。如果闭上眼睛,近在咫尺的我甚至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这种潜行的能力绝对不是几天就能够练就的。
我走路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刺耳,不过鲁恩希安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样子。
当我们越过最后一座小丘以后,前哨基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那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