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稚也同她对翻一个白眼,轻轻拉起亓徵歌的手,同她向边上走去。
“竟是亓家姐姐?!”那番崇明听林会叶徐徐道来后,不由出声惊道:“——那泼皮竟识得如此天仙一般人物?”
林会叶心下也隐约知道,崇明同陆莲稚之间或许有过不愉快,便也只是笑笑,并不附和或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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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陆莲稚拉了亓徵歌同她向大船外走去,边走边道:“你不要理她,她向来目中无人,无礼又娇气,缠人讨厌得紧。你不要认识她才好。”
亓徵歌神色浅浅,指尖在陆莲稚手心里微微划了一下:“嗯。”
心下一阵微痒的颤栗间,陆莲稚回过头,却见亓徵歌神色略有些倦怠,不由得心下微滞,贴得离亓徵歌更近了些,悄悄问道:“你累了么?”
亓徵歌摇了摇头,神色含笑:“我倒只觉得有趣,这崇明郡主是何许人?我只依稀知晓是卫公家幺女,今日一见,倒是有趣得很。”
“有趣?”陆莲稚这才想起方才亓徵歌在自己背后那几声轻笑,不由得撇了撇嘴:“所以你笑?”
“好端端我给人骂了一通,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在背后笑我。”说着,她颇有些稚气未脱地鼓了鼓脸,眼波流转间却又万分风情,将亓徵歌看得不由低下了眉,睫尖微颤,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笑着,一时竟颇有几分羞赧意味在其中。
陆莲稚只顾牵着她看路,并未注意到。
言谈间,二人缓步离开了船舱走入甲板,视线开阔,果然是好一艘巨船。
甲板上三三两两站着的除了船工,还有很几个东海边的红人,清一色白巾扎额的汉子,正都围作一团,哄哄闹闹划拳喝着酒。
出海前的时日,总是要潇洒恣意一番的。
陆莲稚牵着亓徵歌,站在一处船栏边远远看着他们。
此间海风微拂,鸥鸣海浪并嘈杂吆喝之声不绝于耳,日头将落未落,自是有万分自在在其中。
亓徵歌心下明白,陆莲稚经历过许许多多自己未尝见闻过的往事,或许是快马逐飞燕,又或许是大雪满弓刀。其间识得的千般广阔,亓徵歌自认弗及。
陆莲稚从来都是高穹阔土之中的一段劲风疾雨,最为少年不羁,也最为恣意张扬。
而这般的陆莲稚,却甘愿为自己所束缚。亓徵歌心思飘了飘,听着陆莲稚在她耳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面上微微含笑。
今日这些人情与故事、风波与纠葛,令陆莲稚仿佛生动鲜活了起来,这般变化,亓徵歌悉都看在眼里。
想着,她睫尖颤了颤。此间眼前有她所未知陌生的一切,皆是一段段江湖色彩,旋颃纷呈。只是其中有了陆莲稚的身影,一切也就变得令她生出几分想要了解。
“同我说说,”沉默少许后,亓徵歌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陆莲稚,轻轻道,“这个崇明。”
陆莲稚幽幽看了她一眼:“你喜欢她?”
亓徵歌见她仿佛是吃味一般的神情,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不由得微微蹙眉,眯了眯眼道:“陆莲稚。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这或许算是一句情话?陆莲稚反应了会儿,心里稀里糊涂地美了一下。
她伸手摸了摸鼻尖儿,听见一旁亓徵歌又幽幽开了口。
“我问及她不过是因为你看她的眼神,很不一般。”那眼神兴奋又意气,亓徵歌自认陆莲稚从未这般看过自己。
陆莲稚闻言不由失笑,回道:“我那是看冤家的眼神,又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你。”
她诚然经历过许许多多江湖往事,只是先前并无人倾听,她自己也就渐渐地随着时日抛却在了脑后。而今亓徵歌似是有意问起,她便一时恨不能事无巨细、悉都要说给她听才好。
由是陆莲稚不由得回忆了一番,心下渐溯到十五岁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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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说开来,其实也并无什么大仇大怨。
那时候崇明同陆莲稚二人皆不过十四五岁,是最为少年轻狂的年纪。
十五岁那年,陆莲稚方才没了爹爹,一人闯荡江湖,尚带着些被爹爹养出来的棱角,便目中无人、桀骜轻狂得紧。
由是二人性子相仿,也就尤其看对方不顺眼。
陆莲稚不喜欢崇明的骄矜富贵病,崇明看不顺眼陆莲稚那轻狂桀骜的江湖脾性。如此而来,自然是一对眼便不顺眼,起了争执。
先是京城武会上陆莲稚当众挑衅崇明,三场比试全数将其大败。
而后是崇明带着黑压压一群护卫,在武会后围堵陆莲稚。
再然后是陆莲稚半夜三更跳进崇明她母亲的公主府,将躺在榻上的崇明五花大绑套进麻袋,扛在马背上,一路将人丢到了百里开外的京郊。
由是便有了后来,崇明夺下陆莲稚的陆离剑,当众甩进了护城河里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