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有些急促,却又有些不安,她按下电梯的按钮,电梯门徐徐向两侧划开,走进去,先是按下1楼,再按下关闭键,密闭的空间里,她忽然感到胸口好闷,像要喘不过气来。
“叮”的一声,电梯迅速抵达了一楼,脚步穿过大厅,门外,有整排的夜间计程车在等候,尤桐却是扭头望向了另外一侧,便利店的招牌依旧亮着,闪烁着璀璨的霓虹,她快步走了过去。
十分钟后,一抹纤细的身影从便利店内走出,双手都提着大大的袋子,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掌心里的袋子却是那么庞大,形成不对称的比例。
吃力地走着,再次搭电梯,上楼。
顾仪容所在病房的门虚掩着,尤桐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地用胳膊肘推开了门,走进。
容尉迟听闻到她的脚步声,背脊忽然一僵,回过头,两人静静对视。
尤桐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为什么回来?!”他率先打破沉默,一对深邃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我说过的,我不是要走,我只是下去买点东西。”她的眼神坚定,清澈得让人不敢直视。
容尉迟深深凝望着她,嘴角边似乎浮现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尤桐了解他隐藏的弧僻和愤懑,只当做没有看到。
她垂下眸,将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地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有毛巾,有牙刷,有矿泉水等等。
◎◎◎
凌晨五点,黑夜过去,黎明到来。
微带着青色的晨光从地平线上攀爬而起,阳光从白色的纱制窗帘的缝隙里透了进来,照亮了病房。
容尉迟眉宇微皱,紧了紧,酸涩的双眸微微动了动,还没有睁开眼睛,鼻端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昏沉的梦境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抬眸,是一张安静的睡脸,安静而美好的睡脸,就像是一个熟睡的孩子。
她那瓷器一般细致的容颜,纤细的灵秀侧面,给人的是脆弱的印象,微蹙的黛眉也给人一种纤柔的感觉,可是,她的小手却是那样有力。
她趴睡在病床的另外一侧,还维持着昨夜的姿势,双手紧紧握着他妈妈的手,就像是多一个人的力量就多一分希望那般。
那一个瞬间,仿佛迷雾笼罩,除了她之外,他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床头边,监控心跳指数的仪器上,曲线缓和,机器发出“嘀嘀”的声响,顾仪容的状况趋于平稳。
276美好开始
许是容尉迟的注视太过炙热,尤桐从睡眠中也好像感觉到了,她咕哝一声,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果然瞥见容尉迟正凝眸望着自己,她蓦然一怔,双颊微粉。
“早安。”她轻声说道,目光微闪。
容尉迟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角,向上的弧度,柔声回道,“早安。”
新的一天,从他们互道早安说起,是个美好的开始。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开,值早班的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尤桐站到一旁,看到容尉迟紧绷的侧脸,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完美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可是,那像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微微敛着,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也在轻轻颤动,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她不由得心里一紧。
医生察看了顾仪容的状况,表情有些凝重,“病人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她的状况真的已经不好了,大概中午的时候她会醒过来……我不建议病人化疗或是放疗了,余下的日子,让她开心一点,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住院也可以,想去哪里就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人到了这个阶段,也就是如此了……”
尤桐的心猛地拧成一团,不忍似的闭上了眼睛,容尉迟眸底那浓得化不开的哀怨和一闪而过的泪光却铭刻进了她的心底。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再度陷入了安静,安静得有些吓人。
容尉迟挺拔的身躯忽然有些颓然,心里的恨意,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悲、可笑。
尤桐站在一旁,不由得为他感到担忧,默了默,才鼓足勇气,侧目望向了他,轻声问道,“阿姨她……喜欢吃什么?!”
容尉迟微微蹙眉,像是沉思,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唇,幽幽吐出三个字,“茶碗蒸。”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是这个。
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她就很爱吃这个。
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当年家里会做茶碗蒸的佣人早已经不在了。
尤桐抿了抿唇,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看了看时间,她抬眸对他说道,“我离开一下,十二点之前一定回来!”
说完,快步离开。
容尉迟错楞的目光一直延伸到很远。
◎◎◎
计程车在清晨时分的道路上飞驰,还没有到上班的早高峰,交通通畅,车轮滚滚,带起一阵阵疾风。
“师傅,麻烦你再快一点好吗?!”尤桐向司机催促着说道。
“小姐,我已经很快了,油门都加了三次了!”司机郁闷地说着,侧目望了望尤桐,瞥见她脸色写满了焦急,她是一出医院就打了他的车,想必是家人出了状况,“小姐,你这么着急去木栅茶区是有什么事吧?!”
“嗯,我想去那里找人做茶碗蒸。”台北木栅茶区又称猫空,猫空原本是茶区东侧的小溪谷,因地质松软,河床在长年冲击下被卵石钻蚀坑坑洼洞,水流则似猫爪痕迹,“猫空”之名就传开来,那里的铁观音最为著名。茶碗蒸虽然已经不被现代的台北人所推崇,但是她相信在木栅茶区,一定不会失传。
司机被尤桐眼睛里所流露出的感情所怔住,有些好奇,却不太好意思直接询问,含蓄地打探道,“小姐,你是为了……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