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在警局顶楼的围栏上，看着哥谭市辉煌璀璨的夜灯，以及灯光照不到地方那比黑夜更黑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影。“你知道吗，”他突兀地开口说：“我不怕死，我不怕哪天我被人割烂了脸扔在臭水沟里或者变成河里一具被鱼虾啃食的不成样子的肿胀浮尸。我能接受这些，我从当警察的第一天起就预料到了，我甚至告诉我的孩子们就算真有那一天也别替我报仇，因为这他妈的才是一个哥谭条子最正统的死法。我没法接受的是我坐在这个位子上却碌碌无为，是我明明看得见却无能为力，我不能说是你拯救了我，但事实是，你让我这个警察局长当得没那么难堪。”
戈登顿了顿，伸手去大衣口袋里掏烟，不过手伸到半途就想起来他仅剩的一包早就抽完了，他只好不甘心地把焦黄的手指放到鼻子下深吸了几口，似乎这样就能吸入那一点仅存的尼古丁。然后他继续说：“我当然也可以就这么被踢下台，可我不能像个真正的混蛋一样走得窝窝囊囊毫无价值，别人怎么看我我不管，但是我自己得知道，我的家人得知道，我的离开是为了两个无辜的人不会不明不白地变成冤鬼，而不是为了什么屁也不值的玩意。”他转过身瞪着蝙蝠侠，目光如炬：“告诉我你不会让我成为我孩子们的笑柄。”
“你不会。”黑衣义警动也不动，但他的声音奇异地像是充满了感情：“你的孩子们将终身以你为荣。”
戈登猛地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我给你一个钟头，尸体被安置在在四楼走廊尽头的停尸间，这是我的极限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一点钟之后你可以进来，最迟两点之前要离开，否则我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
他走到楼梯口紧闭的铁门之前，拉开门闩的时候低声说：“我得提醒一句，尸体从外观看不出什么古怪来，你需要些专业的东西，但是我现在没办法为你做更多了。”
蝙蝠侠冷静地回答他：“这就足够了。”
就当着戈登的面，他的手伸向他应该是耳朵的地方——不是指他头顶上的那一对——按了两下。几秒钟的安静之后，戈登听到他嘶哑的、有点不情不愿的声音响起来：“蝙蝠侠呼叫超人。”
那个雨天布鲁斯愤怒地不辞而别之后已经过了四天，那位可爱的詹妮秘书再没有给克拉克打过一个电话转达她老板愿意接受采访的意图。倒不是说他杳无音信，事实上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去克拉克也有本事把人给找出来，他甚至躺在床上动动耳朵就能知道布鲁斯在干什么。或者更简单点，只要在路边的书报亭随便买份八卦小报就知道布鲁斯昨天又在跟哪个漂亮姑娘约会，不过这对他显然只会是一种折磨。克拉克发现他很难克制想去见布鲁斯的欲望，但是很明显的，布鲁斯一点也不想见他。更糟糕的是，他整天呆在他的庄园，偶尔去公司，晚上就混迹于上流社会每日的酒会中，连一个制造偶遇的机会都不留给克拉克。
克拉克曾经预想过的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韦恩庄园的大门从此不再对小记者克拉克?肯特开放，这也没什么，超人总是会见到蝙蝠侠的。结果就在今天下午，他和巴里把一切都搞砸了。
好极了。他自嘲地想，这下连超人都出局了，现在他可以开始计划那个并不存在的C方案了。
结果几个小时之后，一个绝妙的D方案就自己送上门了。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通常情况下他应该回大都会转转，或者干脆跟着蝙蝠侠在哥谭晃悠，但是在后者已经不可能的情况下他宁可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偷懒可不是恋爱中的男人女人或者是失恋中的男人女人才有的特权——他坚持认为自己目前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但是，即使是超人，当他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应该能平等享有都被写上宪法的权利。
那个小通讯器在半夜三更嗡嗡作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在内心呻吟“拉奥保佑千万别又是什么外星人入侵”，他根本就搞不清地球或者地球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源源不断地吸引数量繁多品种各异但是一样智商低下肌肉发达食欲旺盛并且妄想症一个比一个严重的外星生物，毕竟以他同为外星人的眼光来看，人类这种生物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吃，没事去毁掉两座大楼什么的也不好玩。
然后，鉴于他不可能装作睡着了没听见，他一边痛恨自己的体质一边不情不愿地接通了通讯。一秒钟之后他就悲剧性的发现自己像个喜怒无常的小女生一样爱上了自己前一秒还在唾弃着的玩意。
鉴于通常情况下他都呆在大都会，而大都会和哥谭始终存在着地理上不可忽略的距离，所以他耐着性子等了5分钟——对凯尔来说足够了，然后才做出一副“大都会也很忙碌我可没法随叫随到不好意思我迟到了”的模样佯装镇定地降落在哥谭警察局的楼顶上。蝙蝠侠站在已经变成哥谭标志之一的蝙蝠灯旁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他，这让凯尔感觉全身别扭，降落的时候差点没在楼顶踩出个洞。
他还没开口布鲁斯就先说话了，这在他们之间其实不多见——除非是蝙蝠侠在对着超人咆哮，变相说明了现在布鲁斯面对的情况可能相当棘手。“我需要你的……帮助。”他不情不愿、但是开门见山地说：“现在下面有个孩子的尸体，我需要你用你的眼睛在最短的时间里帮我查清楚他到底出了什么可怕的状况。”
这个悲惨的事实让凯尔瞬间严肃起来，一个无辜的、年幼的生命的流逝让他难过，即使在他满脑子都想着布鲁斯的状况下也一样。“看来情况很糟糕，”他认真地说：“我保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他听到布鲁斯长出了一口气。“不能更糟了。”黑暗骑士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不在乎是不是会被人听见。
超人跟着蝙蝠侠从消防通道到了四楼，令人惊讶的是这层楼里连一个人都没有，而凯尔知道整栋大楼里至少有近百个警察在彻夜工作，比如他头上的茶水间里就站着好几个正在喝速溶咖啡的家伙。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个在四楼，这里安静空旷的就像个坟场，跟其他楼层的热火朝天比起来，诡异得简直让人怀疑这个异次元空间。
很快凯尔就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听到他头顶上，喝着咖啡的几个家伙正小声交流着。不过就算隔着一层楼板，对超人的耳朵来说，捕捉他们的只言片语也毫无难度。凯尔听到一个挺年轻的声音低声说：“嗨，约翰，猜猜蝙蝠侠来了没有？”
另一个同样压低了嗓门的年轻人回答他：“亚伦，别胡思乱想，头儿可没说来的会是蝙蝠侠。”
“得了吧，”被称作亚伦的警察回答他，声音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兴奋，这让他的声调升高了：“想想头儿是怎么说的：‘一个不愿意被人瞧见的义务合作伙伴需要我们给他腾个地方’，老天！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嘘，亚伦。”约翰提醒他：“小点声，你不会希望被蝙蝠侠听见的不是吗？”
“好的，谢谢提醒。”亚伦咕哝着，再一次压低了嗓音：“可是想想看，那是蝙蝠侠！别装作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约翰，就好像你不知道我们这里个个都是他的粉丝一样，而你，约翰，”亚伦笑起来：“则是个超级大大大粉丝。”
“好吧。”刚刚被揭穿了身份的约翰叹了口气：“我承认我现在特别想冲到楼下去。可是亚伦，我去了又能干什么呢？冲上去跟他说‘嗨蝙蝠侠你能在我的警服上签个名吗’还是‘哦蝙蝠侠求求你跟我合个影吧’？得了，艾伦，他不给我一拳再把我吊在天花板上我就谢天谢地了，这就是我们现在像群13岁的小屁孩一样躲在这里猜测他的行踪，却没一个人敢到楼下去看看的原因。那里已经躺着两个不幸的家伙了，我可不想变成第三个，就算蝙蝠侠会给我做个体贴周到的全身检查也一样。”
周围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嘲笑声，凯尔发现自己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紧绷的嘴角出现了一点松弛的迹象。接着布鲁斯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停下，转过身来，对着立刻就把那点微弱的笑意憋回去的凯尔咬牙切齿地说：“老天保佑！认真点，凯尔！别让我觉得今晚找上你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我会的。”凯尔严肃地回答他：“否则你大可以给我一拳，再把我吊在天花板上。”
蝙蝠侠狐疑地看着他，这么荒唐的话不像是从超人嘴里说出来的。但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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