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跪在下首处,道:“皇上,臣月前刚去探过禾大人妹妹的脉,她这几日就该临盆了。”
崇渊正唰唰地写着什么,一边道:“既然如此,你今日便动身去峰丘罢候着罢。”又道:“此行朕有个贴身宫女与你同去,她姓李名溪,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太医应道:“臣明白。”
崇渊嘱咐道:“不可有丝毫差池,若是女孩,只需保住即可,若是男孩,你要记得拖延时间,剩下的全权交予李溪去办。”
张太医连忙道:“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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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三月十四,阴雨绵绵。
峰丘。
周延家中。
张太医仔细观察着禾凝凝的脸色,又以三指搭在她脉上凝神思索,接着他给一边的李溪使了个眼色,李溪立刻会意,不着痕迹地向外挪了一步。
张太医手中多了个药瓶,他把盖子启开,放在禾凝凝鼻子下边,禾凝凝正痛得大汗淋漓,眼睛都睁不开,嗓子里一声声压抑的嘶嚎,然而这时她神情微微舒展开来,好似恍惚了一瞬间,然后她喉咙里发出长长的咕噜声。
李溪手脚麻利,已经把用热水泡过的干净的布条拧干,片刻之后,她手中就多了个小小的婴孩。李溪低头一看,便对张太医点了点头,张太医神色一变,转身立刻开始收拾,李溪也快步走向窗边。
窗户外正等着一个男子,他腰间系着个黄色锦囊,手中提着个小小的包裹,一见李溪探出头来,就立刻将小包裹递了过去,然后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过李溪手里的婴孩儿,不做停留,立刻转身离开,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李溪眼神有那么一刹那定在了远方,可她很快回过身来,将小包裹递给张太医。
张太医动手解开——那里边赫然包了一个死去的男婴!
张太医与李溪的脸上皆无一丝异样,两人配合极佳,不多时就将一切收拾妥当,在极短的时间,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他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一切偷天换日了。
张太医又动手开了另一个药瓶,在禾凝凝干裂的唇边滴了一滴,只见禾凝凝疲惫无神的双眼猛地一亮,好似突然清醒过来似的,喃喃地道:“男孩……女……孩?”
半晌没有回应,禾凝凝勉力抬头,却见张太医与李溪都静默地垂首而立,她一见两人神情心中就猛地一颤,嘴唇抖个不停。
张太医叹了口气,走了出去,李溪留在屋内,把那死去的婴孩儿递给禾凝凝看。
片刻之后,随着一道雷声轰鸣,周延家里传来了禾凝凝一声悲痛的哭声。
与此同时,在峰丘镇东的乾本书坊里,一个刚刚来到这世间的小生命正在众人忙碌而周详的照顾中发出了第一声哭泣,他的哭声很快就被哗哗啦啦的雨帘遮盖住了,若隐若现的,好像是对这个小生命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