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儿,恕了你弟弟。”
“亚父?!”褚云重轻轻摇了摇头,凌越的所做所为简直猪狗不如,怎能再轻纵了他?
“我知道你容不下他,但,这是亚父在你亲政前的最后一次请求。”凌铮走上前,将昏厥过去的凌越轻轻抱起,用尽了温柔。
“你放心,越儿对你不会再有任何威胁……这是我的承诺。”
无尽夜色胧住月光,满天的星光却纷坠而下,放肆的倾泻在这世间。一片盛开的花树中,男人抱着儿子缓缓远去,留下一地支离破碎的背影,风乍起,卷起他袍角翩飞,是那般的萧索与落寞。
正在朝臣们为皇帝近日颠三倒四的行事暗中发愁的时候,皇帝又颁下一道令人震惊不已的圣旨。封梁王为辽东王,即日迁往辽东封地,皇太阁凌铮亦荣归故里,往辽东颐养天年,而县君段云鸾却晋封为郡主,赐梁王府为郡府。同时,又追封谢仲麟为正一品尚君,追封晏南山为从五品尚令郎,晋宗赫为正五品尚令,佩四品桂花福袋,并赐住紫金光华殿。
凌铮回乡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六,虽提前准备了近半个月,但临到出行的时候,依旧还是忙得人仰马翻,拖拖延延的直到日暮西山才起程。
褚云重一直送出二十里路,直到了郊县江边才停住了车行。下了马车,凌铮抬头凝望这浩瀚的银河,回顾自己这波澜壮阔的一生,眼角竟微微有些潮湿。
“父子相疑,于国非福。你既亲政,便该是我离开的时候。本来我还不放心,想着等到下个月过了你的亲政大典之后再走。但云邈对我说,孩子长大了,是时候放手了……”
“亚父!”褚云重轻喊了一声,望着凌铮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温暖的笑容,心中一片酸涩。
“重儿,我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于你了,世显是个好孩子,有他辅佐你,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谨记一点:国家的第一要务是延继社稷文明,要使百姓得享幸福安康。”
“是。”褚云重坚定的应着,深邃的眼眸炯炯有神。
“功过是非何须历史评说,我这一生总算对得起江山社稷,对得起天下子民。”
说罢,凌铮回头望了一眼等候在船上的褚云邈,那明亮而又温暖的目光融进他的眼中,顿时让这坚硬冰冷的男子心中的万丈豪情都化作了绕指柔。那个男人,为了自己风风雨雨的等候了半辈子,也是自己该功成身退,与他携手享受另一段人生的时候了。
站在一旁的宗赫拎了一只紫木食盒,见机递给了皇帝。褚云重便将食盒递给凌铮,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亚父,这是一盒越儿最爱吃的板栗酥,他在路上若是哭闹,还可拿这酥哄他。越儿的事,我……”
“重儿不必再说,亚父心里明白。你能留他一命,我已是很承你的情。他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这也是我的孽,我会一辈子照顾着他。”风吹落他眼角的泪,凌铮强笑了一下,轻叹道:“你若还记念兄弟之情,便记得每年秋天给他送一盒板栗酥罢。”
见父子俩亲情难舍,褚云邈含笑提醒道:“太阁,时辰不早了,陛下该回京,我们也该起程啦。”
褚云重带着宗赫撩起袍角跪在江边垄道上,向凌铮恭恭敬敬的三揖三叩之礼。凌铮微笑着将两位少年扶起,朗声道:“重儿,世显,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去吧,莫辜负了这大好的青春年华。”
褚云重与宗赫执手相握,目送船队卸板起锚。突然当中一艘船舱上,豆绿的夹纱窗围子被掀了开来,凌越探出脑袋,一只手握着一块板栗酥,吃得唇上满是酥饼碎屑和亮晶晶的口涎,另一只手却拼命向船舱外张着,一双清澄透亮的桃花眼含水汪汪的,向着站在江边的褚云重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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