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了侯府,郭逸仍是不予理会。他只在半路上抽空回手捂了慕容厉嘴,却还被那人将手抓住亲了一下,再牢牢握在手里不放,反倒像是他自己送过去的!
尽管他二人之事早被坊间流传了许多时候,但郭逸哪曾想过会在这般境况下,突然便被慕容厉当街如此宣扬?他回来这半日,不曾想自己竟被慕容厉整得三番五次发脾气,如今竟还闹到街市中去了!
如此下去,岂非是越发令他得意?郭逸想着,索性不再理会,径自将马儿拴回前院,便转头向秘道走过去。但转念一想,他又担心慕容厉确是不能好生安睡,脚步便又转了个方向,踱至水边长廊尽头处停了下来。
慕容厉似是知道他不会走,一直便笑着小心将画卷收回房中去,这才不慌不忙跟了过来。
府中侍卫们见着他二人一道回来,个个便行过礼躲了起来,故此,自卧房、书房直到这时郭逸所站之处,竟没有一个侍卫经过。
“懿轩,你究竟是觉得肃恭想得太远了,还是气为夫不曾先告诉你,便如此宣扬出去,令你有些不知所措?”慕容厉走到他身边去,顺手将他带进怀中,坐到长廊栏杆上,一边小心擦着他额上骑马时便溢出来的少许汗珠,一边轻言细语的问着。
第二百一十回
郭逸仰头看了看慕容厉,抿了抿嘴摇头道:“你先去睡一觉罢。我……在此坐一会,请侍卫们帮我端盏茶过来便可以了。”
“等我睡着了再走么?”慕容厉像是真住进他心里了,随口一句便说穿了他心思:“懿轩……你若回郭府去,肃恭也不好拦着,毕竟血池离那处也近,适儿也在那里。但明日再走,便不成么?或说,你不想与百官一道,送我出征?还是说,你……不曾想过要与我一道去,亲自将那蛮族收伏了,耀我越国军威?”
闻言,郭逸张了张嘴,沉吟一阵,终是开口道:“各地巡查工作尚未结束,趁着陛下那里还未整理清楚,我还可去血池再修行几日。何况,陛下早将一堆奏折战报统统放进丞相府里,等着我自行翻阅,我却被你修缮的丞相府弄得什么事也耽搁了,你竟还指望我不清不楚的,便跟你上战场去?”
“怎会是不清不楚?早便在朝臣面前说过了,如今肃恭也已在百姓面前说了。纵然丞相大人不以武将身份参军,也可以本侯家眷身份随行啊……嗷!别打!别打……”
慕容厉嘻皮笑脸的调侃声,被郭逸不耐烦之下又抬起手冲他脑门弹了过去打断。他连声叫着,一手搂紧了郭逸,另一手捉住那只几次三番在他脑门上逞凶的贼手,低低笑着吻了下去。
懿轩,我不是已叫老祭司同你说过,不要再打了么?既是打了,肃恭便得要些补偿……
郭逸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他原以为这丞相大人又会使劲推开他,出言不善,哪知郭逸推是推开了,却红着脸满目挣扎:“肃恭应回房去好生歇息,我、我不是怕你……只是担心你一直如此忙碌,太过劳累了。”
“你当真不是怕我?那即是说已原谅我了?”慕容厉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仔细打量郭逸神色,疑惑道:“我、我当日气得那般对你,你竟……真不生气么?”
郭逸深深吸了口气,仔细想了一会,才正色望着慕容厉道:“当时便顾不上生气,只道你性情大变,究竟是否有何变故。这段时日里又无法得知你任何消息,早将那等事情忘到一边去,只盼能有只言片语好教我安心一些。谁知严亭这时候嘴风倒是严得很,竟连一字也不提起。若非是你要老祭司带我去看楼外楼,还叫我亲自挂上牌匾,我亦是照旧不知究竟出了何事。虽说老祭司也提过一些,但终不如见着你亲笔所写来得真实,亦不如今日见着你这般疲惫……来得教我难过。但你此举实是太为过份,我才宁愿口出恶言,也不想多加理会。可谁知你竟当街说出那些话来,你教我这自秘道回转、真是由地底冒出来却本应在远方养病的丞相大人,如何面对城中百姓?”
他其实早为慕容厉数月间作为所打动,却又因着柯尔德要求的学识武艺滞留在原祁国地界不曾回来。如今本是颇为高兴的回转,哪知慕容厉竟备了这么几出闹剧,竟连慕容时也帮着一道参与进来,怎不教他大起大落之际,乱了方寸脾气大变?
但此时安静歇息一阵,他又已恢复为往日那个淡泊的郭逸。只是这淡泊却仅表露在语气措辞里,他眼中闪烁不定的情绪与抚上慕容厉削瘦脸庞时微微颤抖的手指,早出卖了其心中所想!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如今我府中还有陛下送去的一堆奏折与战报,自是得好生看完了才能有所交待。何况,巡查之事虽不必每处必到,也得由秘道挑几个情况严重的地方去一趟才是……待这些忙完了,我只身前往军中探你,也并无不可。”
慕容厉呆呆的听着他说了这许多,竟有种身处梦境之感。他不禁用力捏了自己手背一把,这才动容道:“懿轩你言下之意,是……”
“不是!”郭逸立即跳了起来往秘道方向飞奔过去,只叫道:“快些回房去好生睡一觉!”
又想逃?慕容厉嘿嘿一笑,使劲一跃,翻身跳上回廊顶,几步便已赶到郭逸身边去,一把抱牢了他,笑道:“为夫自当歇息,但若无郭逸伴着,又怎生睡得着?你放心,我真是倦得很,只要你不走,我便好生睡觉,还叫侍卫们将你府中折奏等物送来,请他们派人将府中应该修缮的地方再修缮一番……至于耗费了的银子,便由为夫亲自去赚回来,如何?”
郭逸半信半疑,斜着眼望了望他,开口道:“果真好生歇息,不会胡思乱想?”
“丞相大人若是再这般看着肃恭,便说不准了……”慕容厉一边笑,一边带着他回到房中去,顺路叫来侍卫将前言吩咐一番,又道:“如今看来小林必是回不来了。你们自个选个队长,明日等我睡够了出来,再交予我便是。至于皇兄那里……不必去说了,他耳目又已多不胜数,自然知道丞相在我处,亦知明日许是不会去上朝了。”
说罢,他便飞快的将郭逸拉进房里,而后立即一副乖宝宝模样,自行脱了外袍鞋袜,坐到榻上去,望着郭逸道:“我真睡了。”
郭逸本来想骂他竟如此说话,连自己不去上朝也说了进去,完全不成样子。可见那人又开始扮无辜可怜之状,连头上束冠也未曾拆下,顿时又叹了口气,坐到他身后小心将头发为他放了下来,又一把将他按到榻上躺好,轻声道:“快睡。”
慕容厉咧着嘴笑了一阵,突然窜起来偷亲一记,才又躺了回去,却又抓牢了他一只手,闭着眼笑道:“为夫遵命便是,丞相大人,莫要走开……”
“……我只稍后出去取奏折便立即回来,你安心睡吧。”郭逸望着他眼底的青黑,语气便不由得又软了几分,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半年间,肃恭只怕从未睡个好觉罢……
他虽说也是精神不佳,时常显得有气无力。但自从有了慕容厉消息之后,柯尔德成日里催着他学文练武,时日久了,倒也能在累极时沉沉睡过去。故此,如今的郭逸倒显得比慕容厉精神得多,加之他修习内功之故,若是不知道他年龄的,反会觉得他比慕容厉之年龄不相上下!
他坐在一边,脑里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目光也渐由慕容厉脸上转向房内。一抬眼便见着桌上摆了一堆竹筒,显是慕容厉拿了回来照他刻出来那个练习时所用的。郭逸望了望那些竹筒,突然想起竹笛上淡淡的血迹,忍不住便将一直握着的那只手小心举起来,掰开手指仔细看了看,果然食指中指指尖上,尽是些细细的划痕。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却见那人原本收敛的笑容又扩大了些,显是还不曾睡着。
“你这又是何必?我又没教你,你也无需去折腾这些杂学啊。”郭逸小声的说了几句,便见窗外有人影闪动,接着便是有人小心将门推开一缝,轻声道:“侯爷,奏折搬回来了。陛下似是知道您会派人过去取,还叫带话回来,说明晚必须让丞相去宫中赴宴!”
“嗯。都知道了。”郭逸一边应着,一边轻轻挣开慕容厉故意又抓牢了些的手,轻轻拍了他几下,方才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去,将门打开一半,小声道:“将奏折帮我取来放在外间便是。”
那侍卫正在应声答是,便听得里间有人叫道:“混帐!知道丞相要看奏折,居然不先将茶水备着……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左右是睡不着……去去,快去取罢,否则,你家侯爷我又要被打了,唉。”
第二百一十一回
他张口便骂人混帐,倒是吓了门口侍卫一大跳。只不过后面说出来的话,听在那侍卫耳里,却是掩了口鼻闷笑个不停,连连点头间便退了出去。郭逸没好气的回头看了看他,轻斥道:“喝茶罢了,哪需你如此费事?不是说了,叫你好生睡上一觉么?”
慕容厉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爬下床汲了鞋子跑到郭逸面前去,一把拉着他道:“本来已将睡着了,你一时掰着我的手看,一时又要抽开手出来,还不时与我说会说,我自然睡不着了……”
倒像是有多委屈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