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胤嵘轻轻道:“你这样子,让我如何放手?”
杨英俊一怔。
他张开双臂,将她轻轻地圈入怀中,温柔而霸道地将她拢在双臂间,叹息一声,道:“单是见你如此,我便心疼。”
杨英俊的挣扎因为这一句而停止了。
“感觉你好像背负了什么,一直苦苦支撑着。不要独自承受了,依靠我吧,好吗?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前世究竟是什么,放心地依靠我吧!”
自从父母双亡后,身为长子的自己扛起整个家似乎是理所当然。辛苦吗?累吗?从没有想过。一心一意只想把妹妹拉扯大,给她最好的一切。不想妹妹难过,不想妹妹担心,不想妹妹害怕,所以习惯了独自承担压力。
他相信自己足够强大,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他只要成为妹妹的依靠就足够了。
可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样冰冷的夜里,有人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怀抱,告诉他,他可以不用一个人时,眼泪为什么会忽然不受控制?
数日后,杨英俊和姬胤嵘决定离开断情崖前往益州。外敌未退,国家存亡未知,两人实在没办法静心等待伤势完全复原,更何况杨英俊心系妹妹,时间拖得越久越是焦躁不安,一番商量后前来辞别瞿昙。
瞿昙正和辛默提在下棋,听他们说要走,不置一词,倒是辛默提吃惊地站起来:“你们要走?可是荣兄的伤并未痊愈……”
姬胤嵘道:“已无大碍。”
杨英俊道:“没办法,大敌当前,再耽搁下去恐怕就亡国了……”接收到姬胤嵘不悦的眼刀,便默默地转移话题:“总之,谢谢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何须客气?既然二位要走,我也不便强留。”辛默提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此去益州路途险恶,万望小心。此乃在下小小心意,请二位收下。”
姬胤嵘刚想开口婉拒,杨英俊已经默默地接过钱袋塞怀里了,还对着辛默提露出一口大白牙:“好兄弟!放心吧,等我们打退西兰国,定帮黎族恢复自由。”
姬胤嵘:“……”
辛默提感动道:“有南王后此诺,在下就放心了。”
姬胤嵘只能拱手道:“救命之恩,相助之情,没齿难忘。”
辛默提回以一礼:“保重。”
杨英俊看向事不关己的瞿昙,道:“神医,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瞿昙看了他一眼,道:“你二人所需之药,明早再来取。”
“……”杨英俊摸了摸鼻子:“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瞿昙挑了下眉:“依你之意,无需药了?”
“当然不是!”杨英俊咧嘴一笑,朝他一揖到底:“多谢神医了。其实,我们有份临别的谢礼要送你。”
瞿昙面无表情,辛默提一脸兴奋:“是何谢礼?”
杨英俊冲姬胤嵘使了个眼色,姬胤嵘转身离去。杨英俊搓着手笑得十分狗腿,道:“二位,请移驾院子好吗?”
辛默提和瞿昙对视一眼,带着一脸问号走出房间,随着杨英俊来到院落。
远处青山绵延,夜色里朦胧如水墨画。月色皎皎,流水般洗净繁世铅华。秋风萧瑟,竹楼错落的庭院里,却有几株桂花树开得热闹。蕾蕾花朵齐放,偶尔风过,送来阵阵芬芳。
姬胤嵘一身如雪白衣,黑发如瀑,正立于桂花树下,身旁的石桌上横放一把琴,而他的手里拿着玉箫。温柔月光下,他面若皎月,眼若寒星,眉间一点朱砂,似仙似妖,像极了奇谈书里说的成了精的桂花。
杨英俊与他对视一笑,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双手抚过琴面,拂去上面的落花,只留余香。他穿一袭淡青色的男装,外披雪白大氅,长发未绾髻,只一条白色的发带束在脑后。鹅蛋脸上淡淡光晕,将唇边笑意染得越发温柔。
少年华美,佳人娇俏,一站一坐,倒将满院秋色比了下去。
试了音后,两人对视,点头示意,杨英俊左手按弦,右手拨弦,琴声流水般流泻而出,铮铮直起,委婉连绵,如山泉蜿蜒绕过幽谷,激起道道涟漪。正当所有人沉浸其中时,箫声悠悠响起,如细雨润物般,如慕如诉,与琴声合称交融,浑然天成,宛如天籁。
辛默提想说点什么,侧头见瞿昙目不转睛地看月桂下二人合奏,神色是少有的专注,眼中光芒闪动,知他喜爱,便一笑不语。
这段时间两人除了一起练武外就常在一处学琴,杨英俊天赋异禀,很快就学了个七、八分,有次偶见姬胤嵘吹箫,便心生合奏之意,近日更是常在一处练习。此时合奏,已十分默契。
杨英俊开口唱道:“月残星稀/秋风骤起/灯火阑珊处谁饮孤独/碧落黄泉/往事成空/谈笑间转眼青丝成雪/谁记得当年/我策马过红尘乱世/你浣纱戏水河边/一笑一颦沉鱼落雁/空回首/不见你昔日笑颜/生死茫茫两不见……”
两人一起讨论协商重编的《青丝雪》,由琴箫合奏,别有一番风味。杨英俊唱着歌,无意识地去看面前如璧如玉,月光下如谪仙般风雅脱俗的姬胤嵘。而姬胤嵘横吹玉箫,双眸灼灼盯在她脸上,眼眸里水光盈润,绵绵情意缠绕而来,如箫声缠绕琴声一般。
杨英俊看得心头一跳,耳根发烫起来,忙收敛心神。
一曲终,余音袅袅,荡气回肠。
辛默提一脸惊为天人,率先鼓起掌来:“早闻中原有妙音,果然名不虚传。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瞿兄,你说是不是?”不见回应,疑惑地转头看去:“瞿兄?”
却见向来没有表情的瞿昙,在月色下露出淡淡的微笑,宛若夜里静静绽放的昙花,天光云影掠过他黑如点漆的眼眸,刹那天地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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